第27页_别有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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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页

  政保局办公处这仅有的一间白墙砖地略显简陋的会客室内,一张一米方桌,六把木板折椅,一台旧到根本打不出光的投影仪挂在房顶白炽灯的中央。

  赵柏乔风光最顶峰时,政保局率下近百人,为十七局人数之首,他的办公室与国安部长室仅有一层之隔。

  那时郁彗还没入仕,赵柏乔是郁子耀身边最宠信的人。

  他比郁子耀还大两岁,却和郁子耀一样,在对待权欲的疯狂和贪恋中,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郁彗的眼里,如果没有赵柏乔,郁子耀不会变成一个眼里只剩目标和地位的贪权机器。

  而在赵柏乔的眼里,如果没有郁彗,郁子耀早该走到那个更高的权位上去了。

  势不两立,应当是他们之间独一的……关连。

  赵柏乔合上门,一副迎客姿态卑逊地走到饮水机边,拔了只纸杯下来给郁彗接水。

  “咱们这儿简陋了点儿,郁副别介意,”他捧着杯子直起身,转头走向郁彗,“也别客气。”他将那杯水递给郁彗。

  郁彗接都没有接,“把孔理放了。”

  赵柏乔笑着眨眨眼,稍一张嘴,顿了一秒,而后爽快道:“好啊,可以。”

  郁彗盯着他不作表态。

  赵柏乔继续作热络状:“只放孔医生一个人吗?那个姓方的小姑娘要不要一并给郁副一块儿带出去,进来这几天可把小丫头给吓得不轻,才多大点儿的孩子就得遭这份罪……”赵柏乔嘶了嘶声摇着头,语调趋于转缓,恍然一记犯难神色,偏着头对郁彗道:“您要孔医生一个人这不难,您嘛,提什么要求都是合情合理的,可是清查九科的命令是郁总下的,要是我这一下把人都给放了出去,那郁总那边……我又该怎么交待呢?”

  郁彗直接用语言回击他:“我马上就会去见郁子耀,姓赵的,你少拿他来压我。”

  赵柏乔笑笑地道:“不敢,我怎么敢呢?”

  他稍一展臂,枯瘦右臂伸开一扩,减下些许热情道:“政保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空有一手权柄,没有施展之处。”赵柏乔敛起笑容看着郁彗,“这,都是拜郁副所赐。”

  郁彗当年横空而降,九科振兴,对政保一局针对性尤其重,从郁彗开始参与国安事务那天起,赵柏乔就一天一天地失去了地位,顺带失去的还有郁子耀的亲近。

  “郁副,”赵柏乔的呼吸好似都变冷了:“你知道吗,我跟你最不一样的一点就是,只要是郁总想要的,我都愿意奋不顾身去给他,不管是权力,还是我的命。”

  郁彗没空跟他翻旧账:“九科进来了多少人我心里有数,一旦他们出去的时候少了谁,或者缺了哪儿少了哪儿,赵局长,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哪怕我已经不涉权争,也必定会要你血债血偿。”郁彗走近去一步,居高凛凛朝赵柏乔看了过去,口吻很是漠然。

  “你想要跟谁共沉沦是你的事,可你不姓郁,你永远都替代不了我的位置。赵柏乔,你知道你和翟羽的区别在哪儿吗?翟羽是郁子耀的一条狗,而你连狗都不如,你只是一个爬上饲主的床蛊惑饲主陪你疯狂的疯子。”

  ……赵柏乔的脸色刹那间暗了下来。

  孔理被从禁闭室架出来的时候人已接近昏迷,几个日夜水米不进,禁闭室里阴寒湿重,离休克都只差一线。

  翟羽几乎是推开车门冲下去将人一把抱进了怀,孔理用最后一点力气摸了摸他的头发,哑着嗓子说了句,我没事。

  翟羽早叫了手下等在政保局门外,他把孔理抱上车,吩咐人送去安排好的医院。

  郁彗将车开出政保路口,停在翟羽旁边,降下了车窗:“我自己去,你陪孔理去医院,看好他,照顾好他。”随后车窗又升起来,郁彗的侧脸隐约映在玻璃内侧,随着引擎一记轰震,车影渐远在了翟羽视线中。

  离去了这么久,可这条通向郁公馆的路仍旧不陌生。

  那些深刻进骨髓的记忆鲜活地让郁彗绝望,他有多想忘掉,就有多忘不掉。

  郁家大宅外,警卫岗亭为他敞开路障,他开着顾清章的车,通行无阻,直接开进了郁公馆的大门,停在了主宅楼阶正下。

  下人走上来替他开门,喜眉笑目地叫他二少,迎着他走进门。

  屋内的一切都与他在时无异,多出来的就只是那一盆又一盆开得鲜艳而绚丽的蝴蝶兰,从门厅一路延伸进了客厅。

  郁彗安静地走了进去。

  一眼经年。

  一如昨日。

  然而昨日已死。

  徒留郁子耀还在垂死挣扎,坐在客厅里亲手烹着那一壶郁彗喜欢的茶。

  “回来了?”郁子耀扬起头,温情一笑,语气寻常地好像郁彗只不过是在院子里散了个步。

  第43章

  一切都彷佛没有变化。

  连同郁子耀那句淡然无虞地‘回来了’,仅在渺茫之中,便企图将长久间所发生的所有都通通抹煞,将一切都重回到原来。

  可是郁彗看向郁子耀时的眼神已经不复,曾经的不解和嫉愤早已被数之不尽的辜负深深掩埋,深埋到郁彗自己都翻找不到的深暗角落里,任无望与冷涩一层层地将之埋葬,终变成郁彗那颗空有跳动的心脏里最不可触碰的疤,深藏于底,无人能知。

  “来,尝尝这茶,”郁子耀修长手指仍举重若轻地拨动着茶具,将掌心大小的青花瓷盅拈起来拿在拇指与中指间,他用食指顶住上方精薄的盖碗,将颜色浅淡的茶液倒在茶盏中,“是你喜欢喝的,今年才下来的新茶。”他这样对郁彗说着,却没有去看郁彗的眼睛。

  满室兰花的味道清冽而淡荡,很容易就被茶香轻易地给盖过了,花香是凝淡,茶香是合宜,可空气里就是余藏着一丝未明来处的苦楚,若隐若现,没而不散……

  那一点涩苦的味道浅钝汩涌,一瞬一瞬地浮到胸口上去,他们都感觉得到,却无人将它说穿。

  郁彗还是坐了下来,以一种静谧到近乎不沾尘埃的神情和姿态,从郁子耀指尖下把茶盏拿了过来。

  他没什么表情地喝了,郁子耀也在这个时候缓缓地开了口。

  “无论你信与不信,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和赵柏乔没有除去上下级以外的任何一种关系。”郁子耀轻声说着,收回未能触及到郁彗半寸皮肤的手,他略低着头,蕴藏着复杂神色的眼睛并不专注地盯在那只冒着热气烧滚中的铸铁壶上。

  他抬手去从壶中斟水,眼目不瞬地盯着那捧滚水烫开了茶碗中绣球形状的茶叶,待到香气溢出,又去给郁彗添茶。

  郁彗却将喝过的茶盏倒扣在了桌上,不给郁子耀一点机会,他手掌按在倒扣的盏底上,昂然看向郁子耀。

  “你和谁有过关系,和谁没有关系,用不着来跟我报备,从前用不着,今后更不用。”

  郁子耀拎杯的手很微地顿了一下。

  “你还记得吗,”他将盛着茶水的瓷盅放回到木盘上,有些显缓地说:“那年我还没上位,你们两个带着保镖去郊游,回来路上,保镖被射杀,你和小哲被人绑架,我找到你们的时候,你身上都是血,满身伤,把小哲护在身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地看着我。”

  那段漆黑的记忆像潮水短暂间将他淹没,郁子耀连声音都变得深薄。

  “小哲疯了,你差点丢了命,从那时起我就告诉自己,绝不会再让你们受到一点伤害,不论前方等着我的是什么,我要用权力保护你们,用无人能撼动的地位把有可能损害到你们的敌手都碾轧成灰。”

  “我那时想送你和小哲一起走,你不愿意。”他静默片刻,低气道,“你说你要进国安,你想要九科,我也不愿意让你就这样一脚踏进这趟浑水里,想着拒绝你,想哄你走,可最后发现竟也舍不得让你走。”

  “我说服自己,给你吧,你想要九科就给你,想要权力也给你,你不想走就不走,留在我身边就算有危险,真到了那个危机关头,至少我能用自己来替你挡灾……”

  “我想要九科,我想要权力……”郁彗按着那只变凉的茶盏,上身微倾,目光流转平视向郁子耀的方向。

  他望着郁子耀缓缓地眨下了眼。

  误解都已然成形,那再解释又有何用,只会更徒增烦恼。

  ——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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