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页_别有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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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页

  等到顾清章无力自保的那天,如果他执意推动舆情,他知道郁彗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为了救下顾清章和他的家族。

  他是可以这么做的,如今已一切就绪,只需他郁部长一个暗示,万箭齐发便能齐齐矢中在顾家这张箭靶上,钉得顾清章无暇他顾。

  他想郁彗回到他身边,仅需把这个暗示做下去即可,其余的,自然有人替他完成。

  他完全做得到片叶不沾身即可达成目的。他做得到的。

  可他却犹豫了……

  当雾色渐浓,灰扑扑地笼罩进郁家前院的每一处园地,那些过往缅忆终似烟霭,残忍地消散在了他眼前。

  过去回不去了,现实却没有止步,今天在老街街口他曾亲眼看到的那一幕,郁彗那看似交心的一笑和无忧无虑的神容,尽管此刻他闭上眼睛,都依然能看得真真切切。

  他应该是快乐的。

  他理应快乐。

  他穷极半生想给他最好最安稳的那份安乐,然而他没能坚守得到。如今他在别人身边了,那个人给了他,他让他又重新耀眼得不可直视,他让他又能无所顾虑地笑了。

  他的孤独和痛苦都如此强烈,时刻怂恿着他迈出那一步,去将郁彗逼回他身边。

  可是他忘不了郁彗看着顾清章那一记笑。

  那一记不设隔阂,不掺旁念的笑。

  他可以夺走顾清章的权位,可他不能夺走郁彗的快乐。

  让郁彗一世喜乐,是他这个哥哥与生俱来的责任,何论他还深爱着他,怎能让他视作生命的弟弟变得不幸……

  不放手伤及两人,放了手意味着他将承担一切。

  郁子耀眉头紧蹙,烟烧殆尽,一支又点起。

  他枯坐在客厅沙发上,灯火幽微,只靠那点冷白月光勉强照亮。

  该怎么抉择,是夺是舍,要把郁彗一辈子囚禁在手中掌控到底,还是剜下心去就放手成全他们……

  选择就在他一念之间,偏偏这一念过于艰难。

  好在夜够长,风够冷,能让郁部长冷静持重地思虑彻底,熬干心中的念想与情绪。

  一夜若不够,那便继续周而往复。

  煎熬从不会吝啬,谁陷于漫漫长夜,它便来淹没谁,无关对错,无关身份。

  第48章下

  检举材料送上去足有半月,赵柏乔才终于接到了本部部长办公室的电话,告诉他晚些时候郁总要见他,不用准备什么,一个人来便可。

  他等了不短的时日,这段时间里又搜罗了不少关于顾家亲族在官商场里的灰色证据,本预备着等上头传见时一并拾掇了带过去,却不想被告知不用。

  赵柏乔心有疑惑,去时路上更多了点顾虑,因为此次不该算作私下晤面,郁子耀却没有把他传到国安本部,他们会面的地方不在部里亦不在郁公馆,而是选在了与玉渊潭只一墙之隔的郁家别馆。

  他对这个地方很有余悸。

  “赵局。”翟羽带着人早等在前门,还是那副看似恭谨实则毫不避讳的疏淡感,他和他的人都没去给赵柏乔拉车门,赵柏乔是自己走下车的,但看上去也不像会介怀这点失礼的样子,因着有孔理那档事,赵柏乔最明白不过,翟羽心里记恨他,这是怎么都刷不掉的事实了。

  翟羽向合院内侧身迎人,赵柏乔轻一点首,道了声‘有劳。’

  两人穿庭院而过,手下均驻足在外院,路过内堂外那一方池水时,赵柏乔偏头望了一望,池塘里清澈无淤,锦鲤疏落,偶有一两条潜于水面穿梭游弋,鳞片在月光下隐隐闪着银色的光。

  这院子已经无人居住了很久,可看起来还跟那人在时如出一辙。

  翟羽将他引至堂屋阶下,平声附言一句:“郁总在里面等你。”即后再没其他举动,淡定地恪守其职,候在了堂屋门外。

  赵柏乔拾级而上,无可无不可地无视着翟羽,自己走上去拉开了格栅门,进入屋内。

  郁子耀就坐在堂屋那张长长窄窄的漆木茶案旁,茶炉上空着,屋子里少了点有人留宿过的气息。

  但香案上燃着香,被用作香炉的凤纹琉璃盘上点着一颗淡紫色的塔香,闻起来味似悬木,幽香淡荡,这味道很有些宅子前主身上那股摄人的狡狠感,赵柏乔冷眉冷眼地闻了,情绪都跟着低下来,走进屋静了片刻才折声叫了一声,郁总。

  郁子耀点了下头,眼光平平,没看向赵柏乔一眼,“有件事交代你,坐吧。”

  赵柏乔目光自他脸上划落,闷默坐了下来。

  “你送过来的材料我看了,做得很好,辛苦你了。”

  短短一句空灵的赞许未明其深意,却是让赵柏乔悬着的那颗心变得更加忐忑,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郁子耀身侧搁着一件熨叠好的衣服,深紫底嵌暗纹,看样式像是件和式浴衣,不是他本人会穿的那种。

  当郁子耀缓缓开了口,赵柏乔很快在心底断定了这件衣裳是属于谁的,且将他心中忐忑惶然又升上一级。

  “顾家的事暂且不做了。”郁子耀平静道。

  “为……”

  赵柏乔话未问出,郁子耀继续道,“你把手里进程先停下来,已有举证封存,别让风声传出去。”

  他一脸定意,半分不容质对的神情。

  事实印证了赵柏乔最不愿去想的那个可能,他不得不冒着不讳,屏沉呼吸问:“子耀……你不是想收手了吧?”

  郁子耀静默抬眼,明锐的眼瞳里泛出孤光。

  那一抹眸光彻底击破了赵柏乔的预想,这段时日以来的期待不复存在,他少间好似都找不到更有力的说服条件了,只能匆促地旧事重提:“不行的,你现在要退,那来年厅局级干部的拟任计划就全都作废了!你要放弃吗?我们就差这一步了,推掉顾家我们就能扶董冉上去,到时公安部置顶的一批干部里也会有我们的一席之位!这样难得的机会,子耀……你要就这么收手吗?”

  旧事确实是旧事,可当中夹杂的利益放至如今不但不减,反之更成倍剧增。

  郁子耀是个彻心彻骨的政客,他不会参不透这点实际。

  然而他就是什么也不说。

  赵柏乔心如浪涌,不免有些急躁起来,他不信郁子耀会鬼迷心窍,为一个人弃下到手河山:“既然你那么在乎,既然要为了他放弃就到手的职权,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实情呢,告诉他你这些年为了保护他都跟上头做了什么样的妥协,告诉他你不把他带在身边的原因是不想他被人注意而针对!——你为什么不跟他说说唐宣的下场?为什么不让他看清做你台面上的枕边人最后会落得何等险恶的境地?你什么也不肯跟他说,背着他却要把一切都扛下来,这样做值吗?为了一个不可能成就你的人放弃——值得吗……?”

  赵柏乔一口气吐露过多,眼目都睁得起了红,他手在不知觉间握成了拳,紧缚膝头,脸庞因激动而扬起,喘喙着盯着郁子耀。

  可郁子耀只是冷冷地说:“你越矩了。”

  赵柏乔怔了下来。

  郁子耀的声音比十年前更沉淀而从容,很动听,也很冷冽。

  让人无法反抗。

  他说:“我已经做了决定,做好你的分内事。”

  第49章

  那一日赵局长自别馆告离时,脸上怨愤神情丝毫不加伪饰,他从堂屋推门走下,翟羽略微怔了一怔,随即很尽职地冲他低了低首,“赵局请。”抬臂向外院引送他出去。

  “不用了,我自己走。”赵柏乔很是直截地说。

  翟羽没作多言,眼光静静地从赵柏乔走过他眼前的侧影上一划即过。

  他轻道了一句:“赵局慢走。”继而目送着赵柏乔一人踱步走出了内院。

  方才两人在屋内谈话的内容按道理说翟羽该是听不到也根本不该听到的,可是他守得近,赵柏乔说了后面情绪又十分激动,翟羽就算不想听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对赵柏乔因何而怨怒已有了些许了解了。

  赵柏乔的话听似铿锵有力,字字句句担虑地都是国安和郁子耀的将来,可在翟羽来看,他用来对郁子耀说出那些话的出发点就已经错了,郁子耀或许根本就没考虑过他们兄弟之间因他专断而遗留下来的问题和误会。也许再重来一遍,他依然不会让郁彗站上明面,依然不会去解释那些错综复杂的权利纠葛,他做了的事已经做了,错对爱怨都已经生成,他可以让郁彗就这样怨他下去,但他不会让郁彗站出来与他并驾齐驱面对外面铺天盖地的针对……这就是郁子耀作为兄长对郁彗不可能改变的相处方式。这么多年看下来,翟羽觉得哪怕是今时今日郁彗已然离开他,郁子耀都不会为了任何一种原因把郁彗也一同拉进他所处的风暴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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