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忘乎所以_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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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忘乎所以

  这番试探近乎戳破挑明,我再镇静也不可能还笑得出来,就差撕破脸了。

  常锦舟非常满意我的反应,她指了指我的茶杯,一缕长发不知不觉浸泡在里面,已经打湿了半截,她指尖捏住拔出,轻轻用掌心擦拭,招呼保姆再换一杯新茶来。

  保姆走到跟前她问除了西湖龙井还有什么茶。

  "先生喝的金骏眉。"

  常锦舟挥手让她去换,"真是凑巧,周太太和苍哥口味一样,正好家里有,不然我还用西湖龙井应付您,该怪我待客不周。"

  保姆来不及冲泡,只是在杯子里放了点茶叶,用开水沏熟给我端上来,常锦舟注视这杯新茶,"英雄所见略同,周局长和苍哥都是社会尖端的人,他们何止喝茶一个口味,行事作风与挑选女人的眼光也很像。"

  她撩了撩自己长发,"我和周太太很多地方都相似,比如手段狠,沉得住气,再比如我们爱慕男人的眼光。"

  我笑了笑没吭声,身后牌桌上的二奶很气恼穿旗袍的夫人给贺太太喂牌,害得她输了好几万,她阴阳怪气说要是想拍马屁下了桌出了门拍,别当着人就跪舔,这是打牌呢,不要拉上别人一起倒霉。

  穿旗袍的太太知道理亏闷头不吱声,常锦舟将帘子放下,遮掩住我们,"周太太的过去,我都听说过。"

  我笑而不语,一派镇静。

  "听光顾过您的客人回味,您的风情是女人里的极品,让人难以忘却,经历了周太太再去碰别的女人,连滋味都没有。"

  那些嘴巴像棉裤腰的男人,喝大了什么都敢喷,我已经做了局长夫人不躲藏避讳还信口雌黄,也不怕惹火烧身,这么打周容深的脸,说他娶了公交车,如果传到市局耳朵里,一个都跑不了,在特区混都混不下去,亵渎高官声誉,够他全家遭殃的。

  我语气阴森,"所以乔太太想说什么。"

  她偏头看我笑,"周太太是这圈子里的过来人,能否告诉我,为什么世上总有这么多无耻货色,她们有完整的家庭,宠爱自己的丈夫,显赫尊贵的地位,享用不尽的富贵,却还是贪婪掠夺别人的东西。在这样的女人身上发生什么都很正常,因为她活该对吗。"

  什么是笑里藏刀,大概就在常锦舟这张脸上了。

  我和她四目相视,她眼底刀光剑影奔腾不息,直冲我而来,若我现在万箭穿心,一定是她念了咒。

  "坏人有天报,好人有福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乔太太急什么。"

  她说是啊,可有时苍天眼瞎报应不到,就只有我去报了。

  她一边说一边抚摸着中指佩戴的红玉钻戒,那枚戒指硕大艳红,像极了人血。

  "我父亲告诉我,遇到挡路者,吃她的肉喝她的血,绝不任由嚣张,她肯收手就罢了,不收手,我就斩断她的手让她收。"

  我吹了吹水面漂浮的茶叶,云淡风轻,"乔太太这样果断狠厉,乔先生想必不清楚吧。"

  她咧开嘴笑,"当然不清楚,他只知我温柔,不知我狠毒。我们女人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不都是另有一副虚伪的面孔吗,让男人看到了会厌恶的。"

  再聪明的女子也会做掩耳盗铃的事,我们嫁的男人都是一顶一的精,怎会看不出来自己枕边人的样子,骗几件事还行,从头到尾骗,只是自己演给自己给。

  帘外的麻将桌忽然传来贺太太的叫喊,"哎呦你怎么也不玩了,才刚八点多,回去干嘛啊,看男人那爱搭不理的臭脸啊?乔太太周太太过来凑把手,我运气正好!多少年没这么赢过了,我不白赢,改天请你们美容。"

  贺太太嗓门亮,穿透落地窗纱进入露台,常锦舟站起身,面朝拂动的帘子映出她朦胧的影像,"我和周太太的真面目,彼此心知肚明。"

  她说完手一挑,将帘子完全拉开,笑意盈盈走出露台,贺太太探头探脑,"怎么还偷偷摸摸的,怕我们听啊?"

  "我和周太太是闺中密友,我们悄悄话哪能让你们听,对吗周太太。"

  我撂下茶杯走到麻将桌,顶了那个二奶的位置,我没顺着常锦舟的话说,直接把她晾在了那儿。

  贺太太看出我脸色不好,但猜不到由头,急着打牌也没问,我们一人摸了一码,我上家是常锦舟,贺太太是我下家,穿旗袍的吴夫人开牌,她啧啧了两声,"看见没,牌都见风使舵,见周太太来了,好的都往她哪里跑,我是没盼头赢了。"

  我嗤笑一声,"那我也赢不了,我玩不精,我就是送钱来的。"

  贺太太喜滋滋打量手里的一列牌,"周太太如果输掉十几万,回去周局长不会怪罪吧。"

  我说不会,他很惯着我,高兴就好。

  她眼睛顿时亮起,"我就喜欢这样的牌友,那些输点就掉脸子的,这不是成心出来扫兴吗。"

  她指桑骂槐说刚才指责她吃牌的二奶,那二奶也不是善茬,嘴皮子凌厉干脆呛回去,"只许自己赢,还没真本事,千方百计压上家的牌友,也就在牌桌上欺凌弱小了,走出门去谁买账。"

  她旁边的二奶捅她手臂,眼神示意她别说了,贺太太冷哼,"桌上坐的都是正室,也不知道这么大谱儿摆给谁看。"

  二奶咬着嘴唇翻白眼,窝在沙发上嗑瓜子儿,朝烟灰缸里狠狠一呸,"仁儿怎么是苦的,跟老腊肉一样,看着壳滑溜溜的,敢情里头一层褶子套一层。"

  常锦舟没有忍住笑,她赶紧拿牌挡上,吴夫人打圆场,让她们都少说两句。

  我一连摸了两张白板,直接就甩出去了,吴夫人在我对面笑,"周太太长得白净纤细,白板也亲近。"

  "我可宁愿它去亲近您,让我长黑点都不要紧,虽说容深不计较我输,但我也想赢啊。"

  她们咧开嘴大笑,我码牌时余光瞟着楼梯,瞥见一抹矜贵高挑的人影,一身刺目雪白,清瘦欣长,正从二楼走下来,步伐很稳,一点声响没有。

  围着客厅坐的几个女人都没有发现,直到身影走近,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散开,我心口禁不住剧烈跳动,下意识抿唇,那块破皮儿疼得火辣辣钻心。

  乔苍站在常锦舟身后,她正举牌不定,不知出哪一张,他弯腰一条手臂非常自然亲昵搭在她肩膀,另一只手指了指三条,"打这张。"

  常锦舟按照他说的甩出三条,我碰了一杠,贺太太丢了二饼,乔苍笑着看向仍旧云里雾里的常锦舟,柔声说,"你胡了。"

  她迷惑嘟囔一句是吗?

  她一张张比对,果然是胡了,顿时眉开眼笑,搂住乔苍脖子吻了吻他的唇,吴夫人也差点胡了,她撇撇嘴不怎么高兴,"哎,乔先生,这是怎么话说的,还帮着看牌啊,我们男人都不在,您和夫人联手欺负我们势单力薄。"

  "就是,乔先生富可敌国,随手丢点都够普通老百姓过几辈子,还计较这点打牌赢的小钱。"

  乔苍被两位太太左右攻击,他没有立刻回避,而是问谁说我富可敌国,这么大的帽子扣在脑袋上,难怪周局长对我穷追不舍。

  我没抬眼皮儿,手在牌桌里胡乱摸索,一边开局一边说,"乔先生真要是堂堂正正,容深也犯不上。"

  "可我哪里不堂正,周太太方便指出吗。"

  我冷笑勾唇,"影子歪不歪,难不成还去问路灯?"

  贺太太意识到自己挑起了不该说的话题,她立刻转移,她笑说前几天老贺从香港请来了一位看相的大师傅,是给成龙和洪金宝算过的,告诉成龙在房顶养一只鸡,保他到死都发达,就是克儿子的运。

  她拿手挡住自己的唇,朝前面探了探身子,"港台女明星厨房养鸡的,防止男人出轨,内地是为了镇宅,门道很多的,有钱有势的几个不迷信啊,爬到这一步容易吗。"

  吴夫人问真的灵吗。

  "怎么不灵啊,敬天敬地敬鬼神,可不能胡说。"

  乔苍手指捏住常锦舟的一张东风,朝牌池里打出来,"周太太肚脐下面那颗痣,是富贵相吗。"

  他仰头蹙眉思索,摆出刻意回想的姿态,"那是一颗红痣,黑痣在右臀,更小一点。"

  他这话说完桌上鸦雀无声,只有他淡淡的好听的闷笑,我整个人愣住,脸色大变看他,他脸上噙着轻柔笑意,仿佛在说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丝毫不觉得男女有别不妥。

  常锦舟在他怀中盯着牌不语,坐在沙发上的二奶一愣,"咦,周太太长在这么私密处的痣,乔先生怎么知道,您倒是连颜色大小都清楚。"

  她视线讳莫如深在我身上扫荡,很是深意,恨不得挖出点什么来,常锦舟深深吸了口气,笑着握住乔苍的手,"怪我,我和周太太关系好,一起去桑拿,我瞧见了,回来看相扑的书钻研,和苍哥说漏嘴了。"

  她们这才恍然大悟,说这有什么要紧,乔先生和周太太都是有分寸的人,知道点秘密也不会怎样。

  我心里被乔苍折腾得七上八下,他是非要把我逼进死路,他知道我和他那点见不得人的事,不能闹到周容深那里,常锦舟可是虎父无犬女,急了和我针锋相对,我连后台都搬不出,只有挨着的份儿,我除了央求他替我平息,绝无二路。

  他的不择手段也要达成目的的气魄,我是服了,真不愧黑帮的老大。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乔苍正好和我对视,笑容玩味深邃。

  我们从八点打到晚上十点,我输了三万多,吴夫人似乎就是来讨好的,输了十九万,连玉镯子都抵给了贺太太,那镯子怎么也得三十多万,愣是以两千给出去,贺太太美得眼睛都笑没了,直嚷嚷你不用还钱,镯子就挺好。

  我们从庄园离开,各自上了私车,透过车窗打招呼道别,贺太太和吴夫人投缘,两个二奶也投缘,与我仅仅是客套,吹捧了几句没有约下一次,我也正好讨清闲。

  她们男人都是经商的,一年偷漏的税足够一线城市买套房,我男人是局子里高官,她们当然避之不及,绝对不敢深交。

  我回到医院看见一片熟悉的雪白,才察觉到自己有多累,有多慌,天知道乔苍今晚的两出戏惊险到什么程度,真是刀尖上走一遭。

  周容深躺在床上办公,我关上门扑到他怀里,懒洋洋问他东西收拾了吗。

  他合上文件抚摸我的头发,"护士刚来告诉,明天还不能出,公安医院新进一批进口复原蛋白,明天会送到这边来给我使用,再住三天。"

  我点头说好,他在我身上闻了闻,"你抽烟了。"

  我一怔,乔苍留在我身上的烟味,我没敢隐瞒,我说在常小姐家稳居,乔先生中途回来,一个桌上吃饭,染上的。

  他嗯了声,"馋肉了。"

  我一头雾水,他指我的嘴,"咬破了。"

  我早就想好了应付的理由,我说常小姐请了川菜大厨,辣得咬破都没感觉疼,还是其他太太告诉我的。

  周容深没纠缠这件事,他问喜欢那栋房子吗。

  和乔苍有关我都不敢说喜欢,我说很一般,不如我们自己家温馨舒服。

  他笑着将我抱上床,我生怕他撕裂伤口,一个劲儿躲,可他不肯,他将我放在旁边,被子盖住头,蒙得四面不透风,视线里黑压压的。

  他眸光火热捏住我下巴用力深吻进来,有些忘乎所以喊我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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