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_欲拒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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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蒋时渊从王妃处出来,迎面碰上了来找母亲的蒋晓。

  蒋晓是个年约十四的小娘子,继承了王妃的美貌,却没有她脸上时常带着的幽怨,是个有些羞涩内向的大家闺秀。此时见自家大哥过来,也只头微低,向他行了个低。

  蒋时渊低头看她,声音轻柔道:“小妹可是要去找母亲?”

  蒋晓抬头,细细弱弱的声音传来:“是,二哥可是从母亲处出来?怎不多坐会儿?”

  蒋时渊摇摇头,对她说道:“母亲,似有些伤心,你去陪陪她吧。”

  蒋晓心中沉郁下来,能让自己母亲伤心的,八成就是父亲了。对于自己的父亲,她不想妄论长辈。说他长情,他可以几十年如一日的思念已故的先王妃,说他薄情,他也可以对他们的母亲视若无物,任凭她讨好哀求,竟是半分心思都不愿意舍。

  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儿,父亲倒还时常关注,也远远及不上大哥,最苦的是二哥,在家中尚得不到关注,到十岁就被送去了北方边界,好好的一个王府公子,硬是如普通兵将般摸爬滚打至今。要不是守边有功,也不会被调回来。

  蒋晓抬头看他,有些心疼,又见他眼神晦暗,疑惑的问道:“二哥可是有何事?”

  蒋时渊此时心理憋得慌,只恨不能找个人说说话,眼前这个人是他嫡亲的小妹,小时候他曾经亲手带过一段时间,在他心里,是他最亲近的人,他开口道:“小妹,我看中了一个姑娘。”

  蒋晓眼睛忽然瞪得滴溜儿圆:“二二……二哥,此事当真?”说罢,人也蹿了过来,拉起他的手拖着他“走,去我那儿说去?你看中了个姑娘,她会成为我的二嫂吗?她是什么样儿的?性子如何?漂亮吗?……”

  蒋时渊见她的表情,心情莫名的好了些,笑道:“哪里这么多问题?”

  蒋晓直跺脚,“二哥,你快告诉我啊!”

  说话间,两兄妹就到了蒋晓所在的晓春居,有丫鬟见他们过来,早早的沏好了茶,两人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蒋时渊斯条慢理的端起茶杯吹了吹,喝了一口茶,见蒋晓巴巴的望着他,轻轻一笑,“过了年,我就去提亲,将她娶回来,你不就能看到了?”

  蒋晓皱眉“二哥,你别欺负我不懂,这成亲,哪有那么简单的。前面六礼快的话也要半年呢。还得请好的媒婆啊等等,人家娘子哪有那么容易就被你娶回家的?”

  蒋时渊懵了,沉默的坐在石桌旁不说话,蒋晓见他如此,却是噗嗤一笑,“二哥,看样子你不能一过年就娶到二嫂了,你还是给我讲讲二嫂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蒋时渊心中决定待会儿一回去就叫人来将娶亲的事情都弄清楚了,省得亏待了唐凝又闹了笑话,见蒋晓缠着他问,自从晓晓长大后,他们两兄妹已经很少有这么亲密的时候了,心中也欢喜,倒是认认真真的和她说起与唐凝认识的点点滴滴来。

  天色将晓,肃王妃却是睡不着了,掀开绣着富贵牡丹吉祥纹的锦被,向着外面问道:“什么时辰了?”

  马上有守夜的丫鬟在旁边回道:“回王妃,卯时了。”

  王妃:“扶我起来吧?”

  那丫头常年服侍王妃,倒也不怕她,问道:“王妃为何不多睡会儿?”

  王妃摇摇头,那丫头进来服侍她穿好衣物,王妃又叫来了院子里的小厮,吩咐道:“去告诉王爷,吃完早食,我过去寻他。”小厮领命而去。

  王妃慢悠悠的洗漱完,吃完早饭,带上一群人便往前院而去。

  肃王并不怎么踏足后院,长期在前院的书房住着。听人说王妃要来,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这个继王妃总是隔三差五寻各种原因找他,他也习惯了,照常在院子练剑。等王妃来的时候,正练得精彩处,几乎将剑挽成了一个剑花。

  王妃站在门口处看着,既不走近,也不打扰他。等肃王练完一段后,方走近向他行礼。肃王也未曾注意她没有如以往般拿起旁边的手帕要替他擦汗,只点点头,随意的转身回书房,边走边问道:“王妃一早来找我,所谓何事?”

  等进了书房门,王妃才回道:“听说,王爷给二郎定了门婚事。”

  肃王端起桌上的茶水饮了口:“是有此事。”

  王妃定了定神:“二郎并不愿意。”

  肃王皱眉,不耐烦的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来他不愿意的份。”

  王妃:“既是父母之命,只有父,没有母,便也是不成的。”

  肃王这才抬头看她,眼色沉沉:“王妃这是何意?”

  王妃下意识的小退了一步,又鼓足勇气般站定:“王爷,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肃王走了过来,缓慢的说道:“王妃可知,与渊儿定亲之人是谁?”见王妃只是看着她不说话,继续说道:“乃是当年在边关救我一命之人的女儿。若没有他,我可能早已命丧边关。当年,我便与他定结了两家之好,这婚事如今便不可能再更改,莫不是你想让我做一个背信弃义之人?”

  王妃心中觉得迷茫,好像这事儿确实如他所说,又好像本不该是这样,只下意识的问道:“即便渊儿心中已有中意之人?”

  肃王嗤笑了声:“小儿女之情,当不得真。”

  王妃突然愤怒:“小儿女之情,如何当不得真,王爷莫非忘了先王妃,也忘了你曾经如何日日夜夜思念于她冷待于我不成?!”

  肃王皱眉:“你说什么?”

  王妃:“王爷纠结于小儿女之情几十年,为何要逼迫别人,此事你是断断不会逼迫于大郎的,你为何老是要折磨二郎,仅仅是因为他是从臣妾的生的吗?!”

  肃王大怒:“你放肆!“

  书房内传来肃王震怒的声音,老蒋在门口听着摇摇头,继王妃性子温柔腼腆,平时说话都细细的,居然也有一天能和王爷在书房吵架的时候。

  到底忍了这么多年了,终于也忍不住了。王爷的所作所为,他们做属下的不好评论,但是,任哪个年华正好的女子被蹉跎这么多年,也要伤心失望了吧。

  书房内的吵架声并没有持续多久,最后王妃尖利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蒋涟,这门婚事我是不会同意的,你要让那个小娘子嫁进来,我也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的,到时候,看你怎么有脸面见你的救命恩人!“说罢,只见王妃捂着脸从书房里跑出来。

  后面传来噼里啪啦的打砸声,肃王气急败坏的怒骂声传出来:“江瑶,你这个臭娘们!“

  老蒋:……,感叹毕竟也是在边关一呆十多年的人啊,这粗话也是骂得顺溜,默默的叫周边的侍卫站远点。

  不过片刻,王爷与王妃在书房大吵一架的消息传开来,蒋时渊和蒋晓闻信都赶到了王妃住处。

  只见王妃坐在黄梨木雕梅花的案桌旁低头喝茶,端着茶杯的手在微微抖,嘴唇似乎也在哆嗦,蒋时渊和蒋晓忙坐到她的身边,担忧的看着她。

  王妃此时抬起头,只见那张脸上无半分的难过,神色似乎有些……兴奋?蒋时渊不确定的想。

  蒋晓开口:“娘,你可还好?“

  王妃点点头,摸摸她的脸:“好孩子,娘无事。“说完,又转头看蒋时渊:”你的婚事,娘定不能让那个糟老头子给误了,你放心吧。“

  蒋时渊和蒋晓先是被王妃口中的糟老头子给震惊了一下,待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蒋时渊担忧道:“母亲不必为我操心,儿子自有办法,母亲不必为我与父亲争吵。“

  王妃笑了笑,并不答话,只安慰他没事,将两兄妹哄走后。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房中望着窗外。

  梅花仍是开得艳,她却再不想去摘了。

  刚才在书房里的一通哄叫,似乎把她二十几年都不得所爱的郁气都发泄了出去。浑身像是卸去了重担般轻松,已经多久没有这种轻松的时候了,这种轻松的感觉让她心生迷恋,甚至超过了对于蒋涟感情的渴望。

  过往无数次,她孤枕难眠难以熬下去的时候,也曾祈祷过上苍,让她做一个胆小鬼,让她忘掉她对他的情,做一个无情无爱的人,可是心不受控制,只能任由它缠缠绵绵的熬着那道鲜血淋漓的伤口,痛也无可奈何。

  今日这一通吵架,她像是打开了某道机关,一道通往自在高兴日子的机关,她只要坚持下去,也许有一天就能真的解脱了?

  蒋时渊和蒋晓还不知道自己母亲开通了一条奇怪的思路。两人慢慢的走在回去的路上。蒋晓走在前面,回头对蒋时渊说道:“二哥,你放心,你想娶谁就娶谁,母亲会做主的。“

  蒋时渊笑笑,摸摸她的头,心中说道:“傻姑娘,二哥已经不是当年孑然一身去漠北的人了,谁都不能阻止我要做的事情,父亲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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