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_白月光换下了女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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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3 章

  当天夜里刮了一整夜的寒风,到了后半夜,窗外又扑簌簌地下起雪来。

  冷风将雪吹得打在窗上的明纸上,发出哗啦啦的轻响。

  方临渊睡梦朦胧间,便是被这样的声响惊醒的。迷蒙间,他睁开眼来,便看见了隔着窗子呼啸的风雪。

  一夜的暴雪已在窗棂上都积下了厚厚的一层,这会儿仍有簌簌的雪穿过微明的天光,层层打落下来。

  隐约的光亮之下,他看见了窗前的雕花榻上侧卧着的赵璴。

  他睡得很熟,乌黑的长发顺着靠枕垂落而下,雪白的寝衣上搭着一条不大厚实的绣毯,低垂的眼睫在微透的晨光里落下一片阴影。

  他这几l日都睡在这里。

  但方临渊接连两日都烧得晕晕乎乎,直到这会儿才发现,赵璴夜里竟盖得这样单薄。

  虽说卧房里地龙烧得很足,但昨晚一夜风雪,那榻又在窗边,寒气肯定早就透进来了。

  赵璴素来怕冷,这样的雪夜,只怕要冻病他的。

  方临渊坐起了身来。

  他的额上此时凉爽干燥一片,想来是那药的效果已经褪完了。

  不过方临渊倒没注意到这些。

  他刚一起身,便见赵璴的眉心微微一动,看起来似乎要转醒。

  这人睡眠也太轻了!

  方临渊连忙停下了全部动作。

  他小心地盯着赵璴,直到他眉目重新舒展,呼吸也复又平顺,这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榻。

  他抱起床上的被子,光着脚悄悄走到了赵璴的榻边。

  他生得着实好看,晨光下风雪的影子明明灭灭地落在他脸上,却分毫不伤他的容光,反而衬得他平静的眉眼愈发动人,像是风雪立岿然不动的白玉美人像一般。

  方临渊小心地展开被子,盖在了赵璴身上。

  但一瞬间,风云突变。

  静静睡在原处的人在锦被触碰到他的刹那,像是骤然出鞘的刀一般,忽地睁开眼睛。

  漆黑的桃花目寒光乍现,下一刻,方临渊的手腕被猛地钳制在原处。

  方临渊被攥得不由得小声抽了口气。

  他的注意力全被熟睡的赵璴吸引去了,毫无防备之际,手里又不忘攥着那床被子,电光火石之间,竟没躲闪开。

  但幸而,也只是一瞬。

  赵璴的目光聚焦在他脸上的刹那,一双冰冷的眼睛当即醒了。

  握在方临渊手腕上的那只手刹那松了力道,轻轻环在他手腕上,像怕碰坏了什么一般。

  “弄疼你了?”

  赵璴猛地坐起身来,声音还带着初醒时的微微沙哑。

  方临渊手腕一阵痛麻,却还是摇了摇头:“没事……我就是看外头在刮风,来给你送被子。”

  赵璴的眉心却已然在他话音未落时拧紧了。

  “我看看。”

  只见赵璴坐起了身,又往里侧挪了些,将方临渊拉

  到了榻上。

  他借着月色,

  查看了一番方临渊的手腕。

  虽只一瞬的紧握,

  却已然勒出了一圈细微的红痕。赵璴的眉心拧得愈发紧,托着方临渊手腕的手也更加放轻了力道。

  “我成了习惯,忘记你也在这里了。”只听他说着,便要坐起身。“我去叫绢素……”

  方临渊赶紧拉住他。

  他寝衣宽松的领口下一片平坦的胸膛,又未施粉黛地披垂着长发,怎么敢轻易出房门!

  可是,不等他开口,赵璴便已经发现了另一件事。

  “怎么没穿鞋?”他问方临渊。

  “我看你还睡着,怕吵醒……哎!”

  方临渊话音未落,便是一声压低了的惊呼。

  只见赵璴已然俯过身去,一把托住他的腿弯,便将他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短暂的失去平衡之后,方临渊被赵璴抱上了榻去。

  温热的被褥在下一刻将他裹了进去,随之而来的,是赵璴圈住他的臂膀。

  “已经不发烧了,没事。”

  方临渊话音未落,后背却贴上了一道紧实的胸膛。

  躺着相拥……未免过于亲密了些!

  大清早血气方刚的,方临渊只觉得自己要比身上的被子还烫了。

  他连忙紧张地去躲,挣动之间,也并没注意到赵璴贴上来,不过是为了要替他温暖足底。

  肢体相触的几l番挣扎,方临渊忽然浑身一僵。

  而他身后,也在同时响起了一声低而轻的闷哼。

  紧贴着方临渊的、带着不可忽视的热意的,不只是被褥了。

  方临渊僵直着后腰,被人拿刀抵着挟持住了。

  在这一刻,他比以往每一次,都更清晰地意识到,赵璴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而他背后的那人,片刻也未再动作。

  热意蒸腾上了方临渊的耳根。

  他不知自己此时活像只被生生吓死的兔子,只知道片刻之后,身后传来了一声带着无奈的低叹。

  箍着他的胳膊放轻了力道,安抚似的轻拍着他。

  强要将暖意渡给他的腿也不再逼迫他,将锦被盖上他的双脚,便没再动作。

  可挟持着他的刀,虽往后退了退,却仍未能离开他的身体。

  不可忽视的热意,气势汹汹地令人畏惧。

  可是这样窄的一方榻,赵璴已经无路可退了。

  方临渊从没怕过刀。

  军营里长大的,谁没有啊?大家各自持有,相安无事,谁也未曾关照过旁人的武器。

  直到今天。

  他触到了它,即便它的主人仍旧如往日一般温柔又包容。

  可它却是凶悍的,嚣张地抵着他,那样一柄凶相毕露的长刀。

  危机感几l乎是凭着本能席卷了方临渊。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

  它不是摆设,是一柄用以深刺旁人血肉的凶器。

  ——

  天色明朗,鱼贯而入的侍女们将早膳摆满了圆桌。

  方临渊连看都没好意思看赵璴一眼。

  虽则在他的畏惧之下,赵璴并没对他做什么。

  ……但不好意思就是不好意思。

  他几l乎要将脸埋进粥碗里了,前来送菜的侍女还以为他特别爱喝今天的粥,还特地询问是否要王公公多做一些。

  方临渊连忙摇头。

  而旁边,则在短暂的静默之后,传来了赵璴的声音。

  “不用,侯爷今日康复了些,胃口也好了些罢了。”他说。“退下吧。”

  那侍女面上当即露出高兴的神色,行礼退了出去。

  方临渊从碗里偷瞄了赵璴一眼。

  便见赵璴正垂着眼夹菜,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异常。

  方临渊终于松了口气。

  可是,他一口气尚未松完,便已然有一筷白灼青菜落进了他碗中。

  “赵瑾昨夜到了京郊了。”只听赵璴平缓的声音传来。

  “但是运河结了冰,他们的船被困住,已经换了走陆路的马,眼下只怕要进城了。”

  他语气平缓而自若,像是早上的事情全忘记了一般。

  ……罪魁祸首,竟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方临渊忍不住抬起头来瞪他。

  可是,他刚抬头,便撞见了赵璴注视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里全都是他。

  “你……”

  未等方临渊开口,便见赵璴探过了身来。

  隔着整张圆桌,赵璴伸出手,轻轻擦过了方临渊沾着粥渍的嘴角。

  “我一会儿要外出,让绢素给你拿些话本子吧。”只见他一边擦着,一边说道。

  方临渊仍没出声,只是点头。

  便见赵璴眉眼一弯,笑了。

  “怕什么?”仿若满树桂花盛绽之中,只听他轻轻笑道。

  “若是没反应,才是该担忧的事情。”

  方临渊一愣,才反应过来赵璴在说什么。

  他睁圆了眼睛,隐约的红晕直从脖颈爬上了他的耳根。

  ……谁怕啦!!

  他……他饭桌上说这种话,成何体统!

  ——

  一整夜的风雪,足够将上京城的运河河道冻结成冰了。

  再往南去,虽说冰层渐厚渐少,却还是无法供这样宽大的船只通行。

  因此,赵瑾半夜便被随行的官员唤醒,替他披衣穿鞋,将他推到了马上。

  “陛下已经知道了殿下的行踪,此事宜早不宜迟。眼下离上京不过数十里,还请殿下夜行赶路吧!”

  于是,难得在路上安稳歇息一天的赵瑾,迫不得已地在马上颠簸了一夜。

  而他身后,姜家上下像是一群猪羊一般,被他捆严实了塞进马车里。

  包括那位流落在外的九公主。

  马蹄声响过官道

  ,

  ▏_▏,

  终于在天色刚亮的时候,远远看见了上京的城墙。

  终于到了!

  打在脸上的风雪似乎也渐渐小了下去,日光透过厚重的云层,阴沉沉地照在他身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安然无恙的马车,还有率领着兵马、护送在一旁的那个官员。

  浩浩荡荡的一片,像是他此后光耀万丈的坦途。

  “本皇子还没记住,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难得地心情大好,看着那官员,偏头问道。

  只见那官员微微笑了笑,开口道:“回禀殿下,下官……”

  他话未出口,却在下一刻,面色一僵。

  他瞪圆了双眼朝着前方指去,嗓音哆哆嗦嗦:“……殿下!”

  赵瑾连忙回头。

  便见皇城之外,守将祝松与一众守城兵卒在城门前严阵以待。

  而从运河的方向,隐约有个身着锦服,头戴乌纱的官吏,跨着一匹黑马,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骑兵。

  他们朝着他们的方向奔来。

  这又是什么人!

  骑马的人渐渐近了,赵瑾看清了他的模样。

  他身上的官服绣着玄鹤,那是宫中高阶的太监所着的服饰。他身量很高,走近一些,便可看见一副白而无须的面容。

  ……时慎?那个东厂阉人?

  而在他看清模样的那一刹那,时慎抬手,朝着他的方向不紧不慢地发出了一道手令。

  策马的骑兵训练有素,当即兵分数路,朝着赵瑾的方向奔来。

  这分明是合围之势。

  赵瑾一慌,正要命令身后的兵马撤退,却听那官员高声说道:“戒备!所有人听令,保护马车!”

  身后乱成一团的水兵也顾不上是谁在发号施令,听见命令传来,便赶紧手忙脚乱地围在了马车周围。

  对……对。只要姜家那群人都在,只要那个九公主在,不管来什么人他都不必怕。

  赵瑾回头,便见时慎的马停在了他数丈之外。

  “奴婢参见三皇子。”

  他口中说着参见,却端坐在那儿,半点没有下马的意思。

  ……狗奴才。

  赵瑾深吸了一口气,挺胸抬头地冷声道:“怎么,父皇让你迎我回宫吗?”

  他看见时慎笑了。

  笑得意味不明,阴阳怪气的,活脱脱就是个老奸巨猾的奸宦嘴脸。

  “奴婢是来替陛下迎接三殿下回宫的。”只见他笑着,意有所指地环顾一圈他身后的兵马。

  “但是,只迎接殿下您一个人。”

  赵瑾面色一变:“你知道我身后护送的是什么人?还不快些让路!”

  却见时慎眉眼一垂,混不在意的神色,分明是不感兴趣。

  “殿下,您手中没有虎符,是无法调遣兵马随您入城的。”他只字不提赵瑾所说的护送之人,口口声声说的却是赵瑾身后的兵。

  “殿下,

  请您听从皇上之命。”

  ✮(格格党文#学)✮”

  赵瑾没了耐心。

  “兵马决不能带入城中,殿下。”时慎却重复。

  “你这狗太监,是听不懂人话吗!”赵瑾已然发起怒来。

  可是,时慎却像没看见一般,反倒偏开头去,对身侧的兵马说:“来人,先替三殿下将这些叛军清剿干净。”

  周围的兵马当即领命,应声如山呼海啸。

  赵瑾却愣在原地。

  ……叛军?

  谁告诉他他身后护卫皇嗣的这些兵马,是叛军的!

  “住手!”他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剑,几l乎破了音。“我看谁敢动手!”

  他毕竟是皇嗣。

  周围的士兵害怕,纷纷停在了原地。

  而赵瑾则将剑朝前一指。

  “谁跟你说我带的人是叛军?”他剑指时慎,冷笑道。

  “难不成是我父皇吗,怎么,如今本皇子就在这里,难不成父皇说我是叛军之首?”

  时慎看着他,不说话了。

  片刻,他面露为难,垂眼苦笑道:“殿下,您就别难为奴婢了。”

  这下,赵瑾彻底傻了眼。

  ……他没否认?

  他一句威胁对方的胡言,他竟没否认?

  ……真是他父皇下的命令?!

  赵瑾不敢置信地看着时慎,再出口时,他的理智已然快被冲动与怒火冲散了。

  “我父皇说我是叛党?”他又问道。“我带兵回京,他以为我是篡权夺位来的?”

  时慎沉默片刻,却没回答他的问题。

  “殿下,您毕竟手无虎符,私调兵马。但陛下看在父子之情的份上,即便惩罚,也不会太过为难您。”他说着,抬手道。

  “来人,请殿下回宫。”

  赵瑾浑身的血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他圆睁着眼,只感到冷,可笑的冷。

  这太监是皇家的狗,他不敢矫诏作伪,即便只是为了吓唬他。

  ……是他父皇。

  难怪,滁州的蠢货敢带兵堵截他,这一定也是他父皇的圣旨。

  他父皇……甚至都还没有见到他,就已经将他打入了叛党之列。

  他可是他的血亲,他的长子,他唯一的儿子!

  笑话!

  赵瑾笑起来,笑得难看极了。

  而他面前,时慎面无表情,策马前进两步。

  赵瑾却猛地跳下马去,高举着手中的剑。

  “迎我回宫?既然今日父皇派你来此,那么,就不要只迎接本皇子一个人了吧!”

  他说着,冷笑着,转身推开身后的众人,一把拉开了马车的门扉。

  他拎物件似的,从里头扯出了一个瘦弱的、五花大绑的女孩。

  他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回过头去,提着那女孩朝时慎举了起来。

  “既然要迎,就连着父皇的九公主,一起迎接回

  去吧。”

  ——

  未到正午,

  京中的流言已经传疯了。甚至在怀玉阁里“养病”的方临渊,

  都听说了京中的消息。

  是三皇子殿下回京了。

  他在皇城之外,对着上千兵马与内外百姓,高声公开了皇后鱼目混珠,将自己兄长的儿子换作皇上子嗣这件事。

  此后,他又骑马带着那位被他领回来的九公主,招摇过市,从城外一路走到了宫门前。

  这下,便是军中上下再守口如瓶,这丑闻也闹得京城人尽皆知了。

  整个上京几l乎沸腾。

  世间还有如此离奇的事吗!蓄谋已久地偷换!甚至皇后娘娘的那位兄长,收集了一院子与陛下眉目相似的人呢!

  这可不是他们胡说。

  因为到宫门前时,三皇子赵瑾带着那位九公主,将马车上的姜家人、那群一并出声的孩子,以及那几l个酷似陛下的女人,全都丢在了宫门外的汉白玉广台上。

  他跪在那儿,朝着宫门高声叩请,说请父皇接回龙裔。

  听说宫里的皇上听见了这件事,竟被气得当场昏厥过去。

  而姜皇后与“九皇子”赵珏,自然被暂时关押进了冷宫之中。

  短短一天,宫里风云变幻。

  当年为了验明赵璴的血脉,鸿佑帝用了不知多少办法,太医院自然也称得上经验丰富。

  不出一日,太医院便验明,赵珏的确不是陛下的孩儿,而那位瘦弱的女孩,才是陛下的血脉。

  其实是不消验证的。

  那女孩跟鸿佑帝生得像极了,简直像是一个模子拓出的两个人。而赵珏的眉眼,若说像姜皇后,不如说跟姜皇后的兄长一模一样。

  向来身康体健的鸿佑帝又晕了一次。

  六公主赵珮带着驸马黎柘在宫门前长跪不起,求见父皇。

  可直到赵珮哭哑了嗓子,在雪地里跪到夜幕降临,也没能等来鸿佑帝见她。

  赵璴也是在夜色沉沉时回到的怀玉阁。

  在府里听了一整日的传闻,却根本无法出门的方临渊快要急死了。

  戴着金兽面具的男人刚越过窗子跳进卧房,方临渊便匆匆放下了手里的话本,迎上前去。

  “宫中眼下情形如何?九殿下真的不是陛下的亲生孩子?”他问道。

  “我听绢素说,现下坊间便是三岁幼童都知道皇后娘娘偷天换日的事了,三殿下怎会出下这样狠的一招,难道已经决定要与陛下父子反目了吗?”

  却见赵璴摘下金兽面具来,偏头看向他。

  方临渊连忙停下来等他的回话。

  可只片刻,他便忍不住接着问道。

  “姜家真是用这样离奇的法子,换了一个男孩在宫中?”

  他看见,赵璴看着他,片刻露出了一个淡而无奈的笑容。

  “你一下问了这么多问题,教我如何回答?”只听赵璴说道。

  方临渊连忙道:“慢慢说。”

  说着,便要拉开旁侧的椅子,又要倒茶,一副要赵璴赶紧从头道来的模样。

  可赵璴却伸手,按在了他的手腕上。

  “我有一个问题,需得先问你。”只见赵璴微微正了正神色,对方临渊说。

  能排在这么大的事情前头,一定是天大的事。

  “你问。”方临渊赶忙答道。

  却在下一刻,按着他手腕的那只手收紧了,拉着他,将他拽进了一个浸染风雪的怀里。

  “一整日都在关心这些闲事,一天未见,都没有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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