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_白月光换下了女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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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方临渊的确不知道。

  在绢素意外的、惊喜中带着些忧虑的眼神里,他停顿片刻,模糊地答道:“啊,是啊。”

  却见绢素犹豫片刻,放低了声音对他说道:“可是,殿下从未过过生辰。”

  这倒教方临渊有些意外了。

  “这是为何?”他问绢素。

  “殿下五岁生辰那日,殿下的母后被褫夺后位,打入了冷宫。”绢素犹豫片刻,对方临渊说道。

  “正是因着当日陛下赏赐给殿下的那盘鹿肉。”

  方临渊闻言微微一愣。

  那时他还在京城,当日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他在侯府后宅也听说了些。

  据说是窦皇后在鹿肉中给清贵妃下了红花,以至清贵妃早产而亡。而陛下也因此震怒,将窦皇后罚入冷宫,此后再未曾相见。

  却没想到,杀人的药,下在的是赵璴的生辰礼物里?

  微微怔忡之中,素来冷淡寡言的绢素抿了抿嘴唇,又说道:“……不是皇后娘娘做的。”

  方临渊闻言点了点头。

  他隐约知道后宫争斗残忍复杂,既会死人,也会有被拉出来顶罪的替罪羊。表面上的罪名不叫罪名,想来窦皇后再如何冷酷毒辣,也不至于往赵璴的饮食里下毒。

  但是经由此事,赵璴不愿再过生日,也实在情有可原。

  这样的日子里,似乎不该去打扰他。

  方临渊闻言犹豫了片刻,对绢素说道:“那我过两日再来吧。本来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待过了生辰之后再送,也是一样的。”

  他面前的绢素陷入了片刻的犹豫。

  她见方临渊容色平静,此举想必也是出于理智与礼貌。

  但不知怎的,她似乎本能里想为赵璴挽留一下方临渊——个中缘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

  沉吟片刻,绢素还是点头道:“是,奴婢恭送侯爷。”

  方临渊摩挲着袖中的那支匕首,朝她点了点头,转头往外走去。

  临到怀玉阁门前时,他回过头来。

  便见精巧别致的楼阁立于花木亭榭之间。一片鸟鸣声声的静谧里,侍女来来往往,柔软的夏风阵阵吹过。

  若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恐怕会很期待自己的生辰吧?

  他年幼时,母亲年年生辰这天都要给他裁一身新衣,他父亲也会笑眯眯地把他拉到后院的亭榭里,在红漆的柱子上给他刻一道身高的印记。

  “渊儿今年竟长高了这么多,只怕要不了几年,就要赶上你哥哥了。”

  满桌的佳肴玩具,满室的欢声笑语,还有家人亲眷们祝福的目光,谁会不喜欢呢?

  而赵璴,离了宫去,还是这样死气沉沉,像是那些黑沉的往事,都镌刻在了他的魂魄上一般。

  方临渊盯着怀玉阁沉默了半晌。

  接着,他做下了决定般,飞快地转回身去,大步行到了阁前,一把拉住了正准备端着新茶入内

  的绢素。

  “绢素姑娘,还是劳烦你进去问问。”方临渊说道。

  “听说曲江池荷花开了,夜里还有不少人在那儿放花灯。你帮我问问殿下,今日想不想去那儿划船,看看灯去?”

  ——

  对于过往的经历,赵璴其实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每一天于他而言都差不多,今天倒是不同,是因为他一早就知道,方临渊今日就要回京了。

  蓟北的案子,他手头也恰快了结了。

  送去东厂的府兵的确问出了不少东西,经由时慎的调查,也查明了蓟北瞒报收成的官员多走的是桑知辛的路子。这几□□堂上吵得厉害,锦衣卫也被牵扯其中,皇帝一怒之下,竟将整个案件都交给了东厂处理。

  早有准备的东厂,事情自然办得漂亮极了。

  除了涉案的官员之外,于高旻和大理寺少卿等几个官吏都被拉了下来,桑知辛被迫推出来的几个替罪羊,无一幸免。

  而最要紧的是,大理寺少卿掌管刑狱,许多贪墨的案子替桑知辛瞒得滴水不漏,这回他自己折了进去,相当于断了桑知辛一条臂膀。

  此后的桑知辛,算是暴露在锦衣卫与东厂的监视之下了。于是这两日,桑知辛急于从刑部物色新的人选,但江南的案子还没了结,一时间人心惶惶,没人敢搭桑知辛的茬。

  而这些,也全在赵璴的算计之中。

  处理完这些信件,眼看着日头西沉,也该到了方临渊回府的时候。想起这两日他特叫后厨去码头上买回鲜鱼,赵璴轻轻扣了扣桌沿,想着今日恰好能给方临渊炖个汤。

  滋补清火,且能安神助眠。

  他竟因此而感到了期待,转头看向窗外渐渐沉下的日头时,想到的也是方临渊嗅见鱼汤香味时,惊喜地亮起的一双眼睛。

  赵璴的嘴角也跟着轻轻扬了起来。

  却在这时,绢素进来通报,说方临渊回来了,正邀他去曲江池泛舟,这会儿正在门口等他的回话。

  怎么忽然要去游船?

  赵璴看向绢素,便见绢素神色似有些不安,像是在外头不慎说错了话似的。

  赵璴的目光扫过她,正好看见了墙壁上悬着的那副消暑图。

  七月十二。

  ——

  得了肯定的回复后,方临渊就提前派了雁亭去曲江池。

  有雁亭先行打点,等他们的车马停在曲江池畔时,定好了的小舫已然停在了池边。

  曲江池是活水所引的湖,湖中虽有波澜,却还是极平静的。

  此时夜色初降,池畔皆上起了灯火,池中的船舶舟渡里也点起了灯,暄漾一片,倒不显得夜色寂寞。

  已渐到了盛夏,池中遍植芙蕖,眼下莲叶青翠,荷花荡漾,偶还有蜻蜓飞过,一阵风来,清润中带着微微的凉意,湿漉漉的,裹挟着荷花的清香。

  当真称得上是极好的去处。

  方临渊率先跳下了车来,便见池畔零零星星的还有不少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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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真漂亮!

  方临渊心下一阵庆幸。幸好他与那副将回程路上聊了一路,听他夸赞曲江池夏夜是何其美妙,否则单凭他对上京的了解,还找不到这样好的去处呢。

  他身后,车帘打起,赵璴也跟着下了车。

  他恰站在一片青翠的草地上,周遭的萤火虫缭绕着他的裙摆,将绸纱照透了,瞧上去仙气飘飘的。

  “还真是好看!”方临渊回头,笑着看向赵璴道。

  那边,守在船边的雁亭还在朝着他们挥手。方临渊一手虚虚扶住赵璴,跟着他一起往小舫的方向走去。

  “你奔波一路,今天合该好好休息一番。”只听旁侧的赵璴对他说道。

  方临渊眨了眨眼。

  他早想好了。虽则赵璴不喜欢生辰,顶多也就是别在他面前提起就行了。但是怎么能不过?就当是某个寻常的日子,出来看个花灯呗。

  于是,他转头看向赵璴,笑道:“我回来路上老听军中的将领念叨,说这儿有多好看,弄得我心痒,实在想看看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反正我也不累,来这儿转一圈,也当是歇息了。”

  只是他或许不知,他不太是个会说谎的人。

  他一双眼睛只恨不能将秘密摆在表面上,赵璴看向他,目光在那双眼上停了停。

  哪里是非要来一看真假,这位小将军,分明是在找着借口给他过生辰。

  对于这个日子,他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什么日子的意义,不过都是被人赋予上的而已。他们寻由头宣泄情感,表露喜悦,好教自己一日日地过得有盼头,像是找荧火往上去扑的飞虫。

  赵璴要在宫里活命,自然不能放任自己去做虫豸。

  关于自己的生辰,他冷静地知道,每到这一天,他父皇一定要在清贵妃的寝宫里宿上一夜,点通宵的红烛去怀念她的早逝。

  这于赵璴而言便是机会与便利,需避开他父皇所行的事,他就会留到这日。

  不过今天,却是不一样的。

  非是因为过了今日,他便十九岁了,而是今天,方临渊千里迢迢地回京,却不顾满身的风尘,拉着他来看满池的莲叶与灯火。

  满池的花灯明明灭灭,赵璴一双眼睛,却只落在了方临渊的身上。

  这一天是不同的。

  毕竟,什么日子的意义,都是被人赋予上的。

  ——

  方临渊与赵璴一道上了船。

  这船并不算大,船篷中摆好了一小桌宴席,都是曲江池特有的湖鲜。

  船头上搁了两把船桨和一支长蒿,方临渊很会撑船,便也没留人在船上伺候。

  待他二人上了船去,他便径直去了船头。

  “坐稳了啊!”他扬声跟赵璴打了个

  招呼,手下便重重一撑,小舫当即飞快地离了水岸。

  好玩!

  方临渊年少时喜欢划船,就算是水里的几块舢板,他也能跟边境的好友划得恨不得飞起来。

  后头战事吃紧,他便有好几年没碰过船桨了。

  划了几下,他玩闹的瘾头竟被勾了起来,一艘小船乘风破浪地冲进了藕花深处,连夜风都被带得呼呼作响。

  就在这时,旁侧传来了赵璴的声音:“不重吗?”

  ▒_▒”

  可能是划船用的力气有点大,方临渊的气息比平日都乱了两分。

  接着,就见赵璴站起了身来。

  船身随着他的动作微微一晃,方临渊正失神着,一个不察,被船晃了个趔趄。

  下一刻,他被赵璴一把扶住了胳臂。

  随着船身的晃动,他的肩膀在赵璴的颈窝处轻轻碰了一下。

  不似赵璴男装时候的冷硬,柔软的轻罗包裹下的身躯坚硬又紧实,却偏有一股柔软的香风,将他整个人缠了进去。

  方临渊又不会说话了。

  却见赵璴扶着他,在船头上坐下,又取出一方丝帕来塞进他手里,说道:“风吹了热汗,小心头疼。”

  方临渊顺着他的话擦了擦额角,才发现自己额上覆了一层的汗,应是刚才撑船玩儿时,没注意累的。

  他讪讪地擦了擦汗珠,眼看着赵璴拿过了那支长蒿,在湖底轻轻一点,像是纤长的手指拨动过琵琶的琴弦一般。

  和风软软的吹起,小舫的船头碰过一池盛放的莲花,在湖中慢慢地继续向前行去。

  赵璴的裙摆也跟着飘飞起来。

  柔软的裙摆掠过方临渊的肩头,碰得他那儿没来由地酥了一下,麻麻的。

  方临渊赶紧抬头,不敢再看那片轻纱。

  “你怎么撑船也会啊?”

  他赶紧跟赵璴找些话题,免得他一时分不清真假,又将赵璴看成荷塘仕女了。

  却见赵璴双手执蒿,偏头看向他来,说道:“也不难,看你撑几下,就会了。”

  方临渊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从来也没划过游船,一艘小舫撑得跟龙舟似的。

  倒也不怪他。他们边疆那儿极其玩的几个男孩儿,哪次一起划船不是比谁划得快?

  直到这会儿,赵璴不紧不慢,方临渊这才后知后觉,像是乘着一艘小舟,渐渐入了画境一般。

  船渐渐行到了湖心,莲叶疏疏密密,偶也有别的画舫经过,游过的船只像是慢悠悠的流萤,只留下一道光亮划过的尾巴。

  偌大一

  座莲花池,飘飘荡荡着许多荷花状的灯,抬起头来,还能看见漫天闪烁的星子,静悄悄的像是飘了满天的莲花灯一般。

  方临渊抬头看向天上的星星,一时间没有言语。

  直到旁侧的风愈发地静了。

  “在看什么?”他听见赵璴问道。

  他缓缓开口,仍望着天:“我母亲之前说,人死了是要化作天上的星星的,一闪一闪的,是他们在夜空里看着我们。”

  方临渊说着,转头看向赵璴,便见赵璴回过了头来,也在看他。

  “肯定啦,我知道我母亲是骗小孩子的。”看赵璴神色认真,方临渊不由得笑了起来。

  “从古至今死了那么多人呢,若全都变成了星子,只怕这天上都装不下了。”

  接着,他看见赵璴抬起头,看向了深蓝色的夜空。

  他也复又抬头看去。

  许是渐入湖心,周围太静谧了,只有清澈的竹篙击水的声音,让人的心也跟着哗啦啦地响。

  也许是赵璴的经历在方临渊的耳中,确是深重而长久的苦难,以至于他忍不住地想安慰他,却不知从何说起。

  于是,他只好多说两句话来,像是湖里漫无目的地荡开的涟漪。

  “不过,我父兄死了之后,我还是总到屋顶上去,看星星。”方临渊双手交叠在脑后,抬着头,轻轻笑了两声。

  “我那会儿就想,万一他们真变成星星了呢?我又没死过,总不能他们日日在天上看我,我还不跟他们打个招呼。”

  赵璴没有出声,只放下了竹篙,在他旁侧坐了下来。

  方临渊转头看他,就见他仰头望着天,一双眼平静又深邃。

  片刻,他听见赵璴说道:“他们该是要为你骄傲的才是。”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之后的话似乎有些难以出口,偏过头来,看向方临渊。

  “怎么了?”方临渊感受到了他的注视,不解地看向他。

  “我该向你父兄道一个歉。”他说。

  方临渊一愣,继而飞快地反应过来赵璴在说什么。

  大过生辰的,提这干什么!

  “哎呀,不必。”方临渊连忙说道。“你忘了吗?还是我求娶的你呢。”

  说着,他逗赵璴开心似的,抬起头来,朝着天上拱了拱手。

  “还请父母和哥哥放心,赵璴说了,他欠我一回,日后安平侯府千秋万代,他都要罩着咱们,以作补偿。”

  他旁侧果然传来了赵璴轻轻的笑声。

  方临渊看向赵璴,便见赵璴仰着头,漫天的星光落在他眼中,似乎有某种深重而长久的情感,在那双眼里荡漾开来。

  片刻,他听见了赵璴带笑的声音。

  “好。”他说。

  是在回应方临渊对着天上所说的那句话。

  方临渊在他认真的目光里眨了眨眼,再开口时,嗓音也轻了几分。

  “若是皇后娘娘看得见今日的你,她也会很高

  兴的。”他说。

  赵璴看着天空,

  ▐,

  他收回了目光,没再往天上看。

  “她走得难堪。”赵璴说道。“没什么高不高兴的。”

  他母后比鸿佑帝更了解清贵妃,自然,他也比鸿佑帝更了解他母后。

  她是个才华横溢又有钢骨的人,死在陷害宫嫔、失宠善妒的污名里,是鸿佑帝对她最大的羞辱。

  他如今所做,也不过是为了活下来,活出去而已,与阴沟里的蛇鼠无二,自也不值得让谁看见。

  却在这时,他旁侧的方临渊说道:“你明白她的难堪,就足够了。”

  赵璴看向方临渊。

  只见方临渊眼里映照着他的倒影,艳丽而冰冷,带着不讨喜的死气。

  “人的性命从来都有尽头,但若她想做到的事,步步成了真,那她便仍在这世上,活得堂皇又自在。”只见方临渊说道。

  “你既爱她,一定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吧?”

  ——

  见着赵璴一时没有出声,方临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是从袖中取出了那把匕首。

  “我……其实不知道今天是你生辰来着。”他说。

  “误打误撞听见绢素告诉了我,就当做是个礼物吧,不算贵重,你别嫌弃啊。”

  只见赵璴垂眼看向了那把刀。

  刀鞘与刀柄看起来很旧了,铜铸与宝石都被磨得发光,一看便知是方临渊自己的旧物,拿出来送给他。

  赵璴的喉咙上下滚了滚,片刻说道:“不会。”

  “我爹说过,刀刃一物,是用来诛奸恶,扶正义的。”方临渊说道。

  “我之前在边关的时候,被我爹逼着读过皇后娘娘科考场上所著的《匡正论》,想必娘娘也会希望你能做一个这样的人。”

  只见赵璴抬眼看向他,一双眼里眸色很深,看得他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我挑这把刀,原也没想过这样多。”方临渊说道。“只是它跟了我许多年,我送你,是想告诉你,这些时日你帮我护我,我是记在心上的。”

  “你不必记住这些。”

  却见赵璴看着他,声音很低,轻得像是一阵风都能吹散似的。

  “你只要知道……”

  他微微顿住。

  “什么?”方临渊眨了眨眼,看着他。

  却见赵璴摇了摇头。

  “没什么。”他伸手,接过了方临渊递来的那把匕首。

  他也不必知道他于他而言很重要,更不必知道他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

  他合该高高地飞在天上,像鹰,像鸟,不必用一根丝线牵绊住他,即便这是卑污的蛇鼠枕边的美梦。

  方临渊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哦……”

  接着,他眉眼一亮,笑容重新浮现在了脸上。

  “还有一个呢!”他说。“另外这个,也是送给你的。”

  说着,他探身进了船舱之中,变戏法似的从里头捧出了一对莲花灯,并一套笔墨,在船头上亮堂堂地摆满了。

  “许个愿望吧。”只见方临渊捧出其中一盏来,递到他面前。“今日是你的日子,许什么心愿都能成真的。”

  灯盏里的烛火在夜风下轻轻荡漾,恰照在方临渊的脸上,温热而明亮,像是他的灵魂与眼睛一般。

  赵璴又失了声音,只看着他,像是要将自己的性命停在这一刻,再不挪动分毫了一般。

  ……许愿吗?

  自认卑微污浊的虫蛇,在望见这样明亮星星的时刻,还能许下什么愿望呢?

  漫天遍地,唯独他,也只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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