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_厮守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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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霍瞿庭又吸了口烟,没看辛荷,过了会儿,还坐在他怀里的辛荷说:“你刚才抽那口时间好长。”

  霍瞿庭低头,他就认真地深呼吸示范了一下:“这样。”

  接着他用正常的时间长度吸了口气:“本来你是这样抽。”

  霍瞿庭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手把烟头摁了,说:“还可以这样。”

  辛荷好半天没缓过来。

  他趴在床上,感觉心脏闷闷得不舒服,刚才霍瞿庭没再带他去洗澡,只拧了毛巾简单擦了一下,两个人就挨着躺下。

  这会儿霍瞿庭已经闭眼睡了,辛荷趴了好一会儿,不舒服变成绞痛,思考是不是刚才用被子闷着的缘故,他伸手碰了下霍瞿庭露在外面的肩膀,声音很低地叫他:“霍瞿庭。”

  霍瞿庭没动也没说话,他更低声地叫了声“哥哥”,还是没反应,就又缓了缓,慢慢从床上爬起来,下床前被霍瞿庭拖着腰捞回去,道:“折腾什么?”

  辛荷不出声,没力气地靠在他怀里,霍瞿庭低头看,才发现他脸很白,是没有血色的那种白,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就这样了。

  他只在下了邮轮以后见过一次辛荷这样,有些无措似的说:“怎么了?要吃药吗?”

  辛荷皱着眉说:“桌子上的药,麻烦你帮我拿一下。”

  霍瞿庭松开他,迈大步出了房间,辛荷的卧室就在隔壁,他很快就拿了一大盒药回来,照着辛荷的指示从里面拿了一粒喂到他嘴里,蹲在床边守了他一会,看他慢慢缓了过来。

  辛荷慢吞吞地爬回被窝,给自己把被子盖好,对他说:“谢谢。”

  霍瞿庭不否认自己的心软,但今天辛荷这样,大概率是因为他,一时也有些受之有愧,问他:“要不要喝水。”

  辛荷半闭着眼说:“不喝,睡吧。”

  霍瞿庭又站在床边看了他好一会,才重新上了床,在他身边躺下,闻到辛荷身上好像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香的,很浅淡,让人想靠近,所以他就把辛荷抱住了。

  还很贴心地问:“抱着你好点吗?”

  辛荷没有说话的力气,点了点头,霍瞿庭就说:“那我抱着你睡。”

  辛荷小声说:“谢谢。”

  霍瞿庭说:“没事。”

  第二天早上,霍瞿庭教育刚醒的辛荷:“下次受不了要告诉我。”

  辛荷还没从被窝里坐起来,大脑百分之八十没有重启,接话道:“以后我们还会做很多次吗?”

  他的问题很长时间都没有得到答复,等他完全睁开眼,发现霍瞿庭已经穿好了衣服,倒了杯水在喝,看他醒了,就说:“我发现喝水比较好。”

  比咖啡好。

  辛荷没有听懂,点头道:“哦。”

  两个人一起吃早餐,准备出门。

  今天辛荷要和辛裎见一面,这是前几天就定下来的,霍瞿庭问他要不要见,辛荷觉得既然霍瞿庭不觉得抵触,那就没什么不可以见的,所以就定了个霍瞿庭没有工作的日子。

  他们约在一家西餐厅,辛裎到得早,面前的柠檬水已经喝了半杯,辛荷先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跟他打招呼,说:“辛先生好。”

  辛裎对他笑了一下,让他坐在他对面,霍瞿庭挨着辛荷坐下,服务生就过来点餐。

  其实辛荷也不知道辛裎见他的目的,他想了想,没有想出他们俩之间可以进行的对话。

  他们并不熟络,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有一次霍家和辛家人都在的聚会上,辛蓼试图把饮料泼在他身上,反被霍瞿庭拎起来做势要揍吓得差点尿裤子,两边大人围了一圈,辛荷远远地看见辛裎站在宴会厅门口,距离太远,看不清表情。

  霍芳年羞辱他的时候,曾经提到过一次,在辛裎和辛夷的事情暴露之前,辛裎很受辛或与的重视,本身也有能力,又因为皮相风流,所以在当时的香港备受追捧。

  但就因为有了辛荷,他从此被辛或与冷淡,近二十多年来庸庸碌碌,手里没权,名下没钱,已经不再有人记得辛家大少爷的姓名,只知道辛家掌权人辛或与,和唯一继承人辛蓼。

  辛荷通过霍芳年为了证明他出生带着倒霉的一番话,才第一次知道了他生身父亲一些微小的过往。而当初他设计霍瞿庭差点丧命港珠澳大桥的事在香港的权贵间流传开来以后,辛裎也默默接受并跟着相信了。

  他和辛裎关系的寡淡,由此可见一斑。

  辛裎先问了问他身体的状况,辛荷如实说了,其实事实就是不太好。

  他以为大家都有这种默契,不深入地聊,就不会造成场面的尴尬,但辛裎紧接着就说:“我听说你去了澳门以后还住了院,那次……”

  辛荷不想太没有礼貌,但最后还是打断了他的话:“我没事。”

  辛裎有些愣住,很快又说:“好,好,没事就好。”

  辛荷就也对他笑了下,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霍瞿庭一直没说过话,放下手里的刀叉对他说:“我出去一下。”

  辛荷起身让他出去,桌上就只剩下他与辛裎两个人。

  辛裎好开口了许多,英俊的眉眼间好像自然地笼着点暗淡的哀愁,语气跟他人的气质一样,是温和的:“我们要不要聊一聊那三间公司的事?”

  辛荷说:“我都跟律师讲过了,没有说假话。”

  “我知道你没有说假话。”辛裎说,“我是想问你,接手之前,你知不知道它们有问题?”

  辛荷瞪大眼睛说:“为什么这么问?”

  辛裎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我重新查了那场车祸,没发现你参与过的痕迹,当初霍芳年给霍瞿庭看的东西,也全是假的。”

  他不想太过于刺激辛荷,握住了辛荷放在桌上的那只手,语气更轻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要害怕。”

  “霍瞿庭知道吗?”

  辛裎想了想,反问道:“你想他知道吗?”

  辛荷以为自己一定会说“不想”,但辛裎这种活了五十多岁的人就是知道怎么拿捏他,因为当他真的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说不出那两个字。

  “你没害过他,那你有没有想过,等他万一有一天想起来的时候会怎么样?”

  辛裎说:“我猜,以前你谁都不说,对我也不敢说,就是怕霍芳年把他怎么样,可到现在你们不是没有机会,事情也不是绝对没有转圜的余地,你为什么还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背在自己身上呢?”

  辛荷和他面对面坐,但眼神有些茫然,好像聚不起焦的失真镜头,过了会,他把手从辛裎的手里抽出来,轻声地说了句:“太晚了。”

  他没有再和辛裎谈下去,服务生把他的外套送到门口,霍瞿庭在那里等,他匆匆地跟着上了车,连声再见也没说。

  霍瞿庭一路上也只是沉默,到家以后,辛荷先去洗澡,水打开没多久,霍瞿庭突然推开了他浴室的门。

  辛荷没有防备,湿漉漉地站在淋浴下,边冲水边等浴缸里的水放好,头发全贴在头皮上,好像一只淋湿的小鸡崽子。

  “开着门洗。”

  前两天辛荷洗完澡出来有些喘,到晚上还没缓过来,最后吸了点氧才好,加上他昨晚的小风波,辛荷这时候开始觉得霍瞿庭也没有那么健忘。

  “厨房煮了面,洗好下来吃。”霍瞿庭又没什么表情地说。

  刚才的牛排他几乎没动过,辛荷正式确定了霍瞿庭经历过车祸的脑袋没有后遗症,而且记忆里很好。

  只不过晚上霍瞿庭又来弄他,跟个变态一样不说话。

  第二天他就开始发烧,医生忙完以后走了,霍瞿庭在他房间里待了很久,来回转,一会叉腰,一会远眺,最后回到他床前,手里夹了根烟,把房间熏得烟雾缭绕,看着他烧得通红的脸,憋出一句:“是不是每次做完你都会生病?”

  辛荷差点两眼一黑,闭上眼虚弱地说:“我也不想的啊。”

  霍瞿庭就看上去很生气地离开了他的房间。

  也有什么都不做的时候,但霍瞿庭很忙,那种时候就很少。

  辛荷试探着问他:“你什么时候清理好跟你有关的事打发我回去坐牢?你要提前告诉我,现在的生活比起看守所和监狱还是要好上不少,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他每次都应付得很明显,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

  两个人在辛荷的房间接了会吻,霍瞿庭才要抱他回自己的房间,辛荷不愿意了,推他肩膀:“别出去。”

  “那在这可以?”刚才辛荷一直在说不要,霍瞿庭道,“本来打算抱你过去睡觉。”

  辛荷有些发愣,霍瞿庭抓着他下面的手紧了紧:“说话。”

  “不要。”辛荷说,“不想做。”

  “想自己睡。”他又补充了一句。

  霍瞿庭的力气很大,没听见一样地打算把他扛起来,一直口头拒绝的辛荷突然非常恐惧地大动作躲了一下,一脚实实踩在霍瞿庭胸口,但很快就缩了回去,两条细胳膊还下意识地抱着刚才霍瞿庭要扛他的那边肚子,小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霍瞿庭像被定住了,保持着那个动作,半天没动,辛荷很紧张地看着他,过了会儿慢慢挪过去,拿手揉了揉他踹到的地方,嘴里说:“真的对不起,但是是你突然来弄我啊,我都跟你说了,说了不做的,是你自己……”

  “是我自己。”霍瞿庭突然说,“不怪你。”

  他爬上床,把辛荷拢在他身下,辛荷就紧张地不动了,霍瞿庭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辛荷又想道歉,就感觉霍瞿庭的手放在了他刚才躲开的地方。

  那里有一道连接腰背的斜切的疤痕,辛荷的皮肤白,腰又细,所以它的存在其实很明显。

  霍瞿庭喜欢亲他,但大多数时候不会去碰,辛荷一般都被他弄得神智不清,所以并没怎么注意过这一点。

  而且那道疤看在霍瞿庭眼里很明显,但辛荷自己并不经常见到。

  有意无意的,他几乎从不在没穿衣服的时候低头看那个部位,所以不触发下意识的反应的时候,他其实自己都不太记得。

  辛荷不太敢动了,这在霍瞿庭眼里是他伙同辛或与谋霍瞿庭财产的证明,就算最后拿到的东西有问题,但本质是不会变的,他见识过霍瞿庭翻脸如翻书的技能,所以并不在这种时候还去惹他。

  “疼不疼?”霍瞿庭说。

  辛荷“啊?”了一声,想抬头看霍瞿庭,却被霍瞿庭盖住了眼睛。

  那只手很大,干燥,滚烫,又好像真的比他自己的手厚上不少,遮在他眼睛上方,就连房间里的光线都挡掉大半。

  辛荷有点发抖,故作轻松地说:“你说呢?你试试就知道了。”

  但霍瞿庭很久都没再说话,辛荷就也沉默了。

  他被霍瞿庭捂着眼睛揽在身下,又过了好一会,辛荷才拿开霍瞿庭的手,他没有用力,也没有坚持,所以辛荷很轻松地从他身下爬出去,在床上坐了起来。

  霍瞿庭也坐了起来,两个人面对面,辛荷脸上的表情让霍瞿庭有些看不懂。

  这是很罕见的情况,不过霍瞿庭并不觉得意外,因为一直以来辛荷只是装得好懂,他一直在骗他,对他从没有过一句真话。

  但此刻辛荷好像打算说一句真话。

  他看了霍瞿庭很久,突然开口说:“霍瞿庭。”

  霍瞿庭没说话,他接着又说:“你不会喜欢我吧?”

  霍瞿庭的瞳孔紧了紧,他张开嘴的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要肯定还是否定,辛荷就很轻地笑了一下,讨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样,又好像其实是真的用了十二万分的真诚去说——

  “要是真的的话,那你好蠢啊,就算不说我做的那么多坏事,你喜欢我也没用呀。”

  辛荷拿手指抠了抠自己的脸,像做了错事一样的幼稚园小朋友,手足无措,又想解释清楚:“我活不了几年了,就算改过自新,以后做个不贪慕钱财、不谋财害命的人,也没那个空余时间给你,你喜欢谁都好,就是千万别喜欢我。”

  霍瞿庭刚打算张开的嘴巴又重新闭得紧紧的,他发现辛荷在说到他自己“活不了几年”的时候甚至用了点期待的语气,让他不愿意再回忆第二遍。

  他紧接着想到那天通过跟辛裎接通电话的手机听到的辛荷那句叹息似的:“太晚了。”

  的确太晚了。

  最近这段时间,霍瞿庭一直都不太敢问自己,他车祸后,辛荷离开香港不久,做第二次心脏手术的那天晚上,给他打来、又被他挂断的到底是什么。

  很不合理的,过去好几年,那个过程的每一个细节他却都还记得很清楚,当晚他刚签完一个合同,因为据当时的秘书随口所说,他与对方公司的负责人过去认识,所以全程他都非常警惕,防止露出破绽,结束以后已经非常疲惫。

  回到太平山顶以后,佣人照他的喜好准备好了一缸热水,还放了放松助眠的药包,他脱掉浴袍,一只脚已经踩进热水里,手机响了。

  车祸后没换的手机号,电话来自谁都有可能,归属地不详,但他没有犹豫多久,还是将它接起,很快就听到一声带着试探的,很轻也很软的“哥哥?”。

  霍瞿庭没能及时反应过来,辛荷就又开了口,声音还是很低,带着微弱的哭腔,不令人烦躁或厌恶,只让人感觉他当下是真的痛苦和思念。

  那声音似被热水泡破的药包洒出浑浊的不知名草药的根茎,顽强又不肯被轻易干净地沾在霍瞿庭身体每一处皮肤。

  “……我很想你,今天又要做手术了,最近都特别难受,我感觉这一次很可能会死,你能来看看我吗?我真的很想你……哥,以后可能真的再也见不到了,你能来看看我吗?想见你一面,求求你了,哥……”

  那边远远地传来一声“辛荷”,应该是身边有人跟他说话,辛荷拿开电话回答了两句,霍瞿庭就看了看通话界面,把电话挂了。

  辛荷没再打来过。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偶尔会想起他,有时还会费心去想,不知他有没有挺过那一晚。

  可能挺过去了,也可能死了,不过霍瞿庭告诉自己,那些都跟他没关系。

  当时他觉得那些都跟他没关系,如果辛荷死得够干净,还算做了点好事。

  他还想了想最近几个月查到的东西,霍芳年漏洞百出的说辞,在他用了点特殊手段就找出来视频的真正来源后,只感觉到荒唐。

  因为霍芳年从没打算留给他一个完美的谎言,在他短时间内不肯相信辛荷,而辛荷又绝对不再会试图自证的情况下组建起来的赌局上,筹码是时间,谁都可以等,唯有被迫上场的辛荷不行。

  他手握一点可怜的小额筹码,还是庄家为了赢得更彻底而施舍给他的。

  车祸的真相,只要想,连辛裎都能查到,但当初霍芳年放出风声以后,不相干的人自然不会理会细节,亲生父亲都轻而易举就接受了这个解释,可想而知,辛荷孤立无援,所以只能等待污蔑兜头浇下。

  他拖着病体在大陆陌生的医生刀下做的手术糟糕至极,胸口又添新疤,跟七岁那年留下的伤疤交叠在一起,组成一个微妙的错号,像提前给他的人生画上了句点。

  接着他又丢了颗肾。

  说霍芳年算到了一切,不如说他算到了辛荷的死亡。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霍芳年没有想到,辛荷没有想到,霍瞿庭也没有想到。

  他竟然又爱上他。

  的确太晚了。

  而如果那个晚上,那个胆大包天但直面生死还是怂了一刻的辛荷在冲动之下打给他的那个晚上,要是他听了那一句恳求,信了“很想你”,回应了“求求你”,答应了“见见你”,与现在相比,他们之间会有多少不同,霍瞿庭不敢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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