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将军篇（七）
庄严的紫宸殿内，
位于大殿中央的深蓝色琉璃香炉飘出缕缕雾状的白烟，宁静又祥和，反倒与大殿此刻压抑低沉的气氛格格不入。
排列大殿两侧的几位御前宫婢太监，整齐的垂头望着地面，战战兢兢的屏住呼吸，生怕惹了坐在龙椅上低声啜泣的那位祖宗。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干净明亮的大理石板上映出来人的身形。
坐在龙椅上的小姑娘斜睨了眼地板上的影子，啜泣声断了一瞬，紧接着又捏着手绢哀声大哭起来，娇媚的桃花眼里包着两汪透澈的清泉，莹莹灵动的如同清晨里的朝露，一丝杂质也无。
献景帝踱着悠闲的步伐行到小姑娘旁边坐下，动作甚是优雅的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奏折，仔细批改起来，半分眼色也没给哭的两腮通红的姵青。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眼见雪白的手帕都湿透了也未引来皇帝的一声关心，姵青气闷的哼了哼，将掌中的手帕胡乱一扔，整个人八爪鱼般挂到献景帝的身上，花猫一样的脸，用力的在帝王的怀中蹭来蹭去。
“皇兄，我再找不到比你更坏的人了。”
浓浓的鼻音配上她本就软嫩的嗓音，松绵得好似触碰到了天边大朵大朵的云。
桌上摊开的明黄圣旨上因姵青突然的动作而多出的一道突兀的黑色笔划，献景帝无奈一喟，将毛笔搁到白玉制成的笔架上，他一手揽住小姑娘纤细的腰，一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昨日姵儿不是说永远都不理皇兄了吗？”
“我不理你，你就不来理我了？”她攀附着献景帝的臂膀，朝着他的脖子狠狠的咬了一口，“我舍不得不理你，你却真的能狠下心来不管我，皇兄真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坏蛋。”
“往日里你想做什么我都能依你。”他因脖子上传来的痛感微微皱了皱眉，空出的手却是温柔的顺着她的黑发。“可是这一次不同，姵儿，你已经十六岁了，嫁人只是迟早的事，冯少卿是皇兄能替你想到的整个京都城内最合适你的人。”
“你既然这么急着让我走，为何不把我送到那些个封地去，离你越远，你定会更欢心，还偏偏要把我留在京都作甚！”姵青听了献景帝的话，原本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哗啦啦的流了起来，“我不管，我不嫁，除了皇兄，我谁都不要！”
温热的泪珠子，啪嗒啪嗒滴到献景帝的颈间，那只搂着姵青腰的手，渐渐加深了力道，他将脸埋进她的发间，微眯的眼睛里透着心疼与不舍。
他也不愿将他的珍宝拱手让人。
可他没有办法，他与她就算再怎么离不开对方，也必然要分离。
他不过登基几日，朝野上下已是因为两人过于亲密的关系而流言纷纷，他再不能像从前那般光明正大无微不至的溺爱她。
她是他最爱的妹妹，这世间的异样眼光，流言蜚语，他半分也不愿让他的掌上明珠沾染，她该活的任性妄为，肆意潇洒，每日每日她的世界都须是明媚春光。
“冯少卿明日就会回京，姵儿，明日穿得漂漂亮亮的去见你未来的夫君。”
七月盛夏，不过清晨，灼热的阳光便将大地烧了个滚烫。
浩浩荡荡的军队井然有序的进了京城，宽大的街道两旁围着层层欢欣鼓舞的百姓。
按理说冯少卿并未立下军功，百姓们本不必如此热情，但几日前招驸的圣旨已下，被盛传容色艳绝的嫡长公主，就要嫁于这位冯家庶子。
京都百姓实属好奇，有这样好福气的男子，是何等样貌。
在冗长队伍的最前方，黑色骏马之上，端坐着一位穿着盔甲身姿挺拔的男人，剑眉星目，气势超群，当属万千少女心中好儿郎的模样。
军队在高高的城墙外停下。
献景帝身旁的太监总管高公公，弓着身子笑眯眯的看着青年将军利落的翻身下马，身侧的侍卫上前将骏马拉走，高公公上前一步，尊敬的朝冯少卿拱了拱手。
“将军一路舟车劳顿，实在辛苦，陛下特地吩咐老奴带您去偏殿休息片刻。”
“劳陛下费心。”冯少卿颔了颔首。
“您与陛下从小一同长大，陛下自是比旁人更关心您些。”高公公笑的和善，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军随老奴这边走。”
“稍等，少卿还有一件珍宝要带于陛下看。”冯少卿抬起的脚步拐了个弯，直直的朝身后的马车走去。
高公公在一旁耐心等待，心底也是对这‘珍宝’有几分好奇。
他几乎是伴着圣上和冯少卿成长，这么多年来，也从未听过将军用这个词语形容过什么物件。
车帘被冯少卿缓缓掀开，一只看上去还不如他的手白嫩的但明显是女人的手，被将军紧紧的握入掌中。
瞳孔微微放大，他有一瞬的失态，清醒过来的下一刻，一袭月色华袍的女子翩然跃入眼底，白净脸庞，雅淡素净，眉目间多出一份闺阁小姐没有的利落干练。
高大的男子牵着她的手，缓步行来，微侧的身子挡在女人的前面，是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
“劳请公公带路。”
大约是因第一代国主从小生于江南，晋国的宫殿抛却恢宏奢侈，多了分烟雨水乡的雅致多情。
曲曲折折的林间小路，两步一景的园林别苑，让第一次见到南方风景的清浅眼花缭乱。
“喜欢？”
冯少卿见她少有的眉眼怔松，不禁一笑。
“不，只是好奇。”清浅扬了扬唇，她这样肆意洒脱的性子怎会喜欢被重重高墙围起来的笼子。
紫宸殿渐渐逼近，夏日的疾风抚乱宫殿的屋檐下挂着的一排风铎，清脆又纷扰的铃声，让紫宸殿少了帝王寝宫该有的威严，反而多了分道不明的旎旎。
而那一排飘荡的风铃下，披着长发的姑娘抱着一只雪白的猫光着脚丫坐在台阶上。
她听到一行人的动静，抬起懵懵懂懂的桃花眼。
“你是冯少卿？”她直勾勾的望着他的脸，审视与防范让方才还软绵绵的小姑娘转而变成了一只浑身是刺的小刺猬,她站了起来，围着冯少卿跑了两圈，挑眉啧啧两声。
“皇兄夸你有碧松修竹之态，本公主瞧着不过如此。”
挑衅的动作和言语并未激怒小公主想激怒的人。
一身戎装的男人笔挺又安静的站着，黝黑的眼睛恍若波澜无痕的一滩死水。
真是越看越不顺眼，姵青撅起嘴，将怀中的猫往冯少卿的身上一扔，尖锐的猫爪瞬间抓住他衣前襟，勾带出两道银线。
“姵儿，胡闹。”
献景帝下了朝从宣政殿赶来，一来就见了这样的场景。
视线紧盯那双□□在空气中白嫩的脚，他气得额头青筋骨气，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姵青身边，也不顾有外人在场，直接将姵青扛了起来，大步流星的进了内殿。
“将公主的鞋拿来。”
帝王压着怒气，声音也不复往日的清朗。
婢女战战兢兢的把鞋放到床边，献景帝摁住姵青的脚踝，强势的为她穿上鞋子。
“在这里好好待着。”他捏了捏她的下巴，言语里满是警告。
女子的脚不可轻易示人，某种意义上，它是女人清白矜贵的象征。
他长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腾的剧烈又复杂的情感，缓和了脸色，踱步出了偏殿。
“少卿兄见笑，姵儿被朕宠坏了。”
献景帝歉意一笑，伸手去扶跪拜行礼的冯少卿。
“少卿一路辛苦，不必多礼。”
“礼不可费。”冯少卿坚持把礼数行周全，再直起身子时，黝黑的眼珠里已带了复杂之意，“臣上次离京之时，锦程兄还是太子，一别半年，你我已有君臣之别。”
“少卿与我一同长大，我们之间不是君臣，只是友人。”
“未收到圣旨之前，少卿也是这般以为。”冯少卿将圣旨从袖中取出，扔到献景帝怀中，“我以为即便你做了这皇位，也不会忘了你我年少时许的诺言。”
纵疑世间千万人，也不疑君一须臾。
“把公主嫁给我的缘由除了觉得你我关系如此之好，我定不会负了她，也是怕我手中的虎符成了悬在皇权头上的一把刀吧。”他直视着献景帝的眼睛，一句话里夹杂着失望与寒心，“帝王多疑，此话不假。”
“少卿莫要多想，我仅仅是觉得这世间只有你有资格娶姵儿。”
“我有资格？”冯少卿冷笑一声，“今日之前，我不曾见过她，虽我少时每日都要进宫做你的伴读，却一次也没见过你口中的最乖巧可人的妹妹，每每我到了你的府上，公主总是被你藏到偏殿，就像刚刚那般，你一次也不愿我们相见，一次两次还好，时间久了我不免疑惑，你何必那样防着我，现下看来，你不是在防着我，你是怕，怕假若公主对我上了心该怎么办，在你心中，姵青，一直都只属于你一人，到了今日，你坐上了皇位，流言蜚语会损了你的威望，也会让公主在世家贵族中颜面尽失，你更惶恐，倘若她被天下认成惑君心智，扰乱伦理的妖女，让她有性命之忧怎么办？所以你不得不放手，他人你又信不过，于是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从年幼到如今，世间最懂我的非卿莫属。”献景帝苦笑道:“我原以为放了手就好了，我一切烦心的事都没有了，可就在刚刚，我看到她光着脚提着裙摆专注的盯着你的那刻，我恍然明白，我大概是做不到，放手，我做不到。”
“公主的事，少卿帮不了你，”他将虎符掏出，递到皇帝面前，“但兵权，我代表冯家交还给你，你至少不必再怕有谁能起兵造反。”
“少卿兄……对不住。”
对不住，尽管有这么多年的情谊，还是会疑心你。
“锦程果真如先帝所说，无论是谋略还是性情，你是天生的帝王。”冯少卿见献景帝接过虎符，释然一笑，再出口的话已经换了自称“今日臣来，除了安陛下的心外，还有一事。”
“朕猜是与这位姑娘有关。”
“臣恳求陛下将六娘赐婚于臣。”
清浅身份低微，冯家世代承袭爵位，假若她以普通身份嫁到府中，京城官爵贵族定然瞧不起她，可如若是皇上赐婚就另当别论了。
“兵符换美人。”献景帝舒朗一笑，“这么多年，朕却不知爱卿是个痴情种。”
“朕能登上这个位置，你帮了我不少，作为回报，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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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龙椅上的小姑娘斜睨了眼地板上的影子，啜泣声断了一瞬，紧接着又捏着手绢哀声大哭起来，娇媚的桃花眼里包着两汪透澈的清泉，莹莹灵动的如同清晨里的朝露，一丝杂质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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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我再找不到比你更坏的人了。”
浓浓的鼻音配上她本就软嫩的嗓音，松绵得好似触碰到了天边大朵大朵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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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姵儿不是说永远都不理皇兄了吗？”
“我不理你，你就不来理我了？”她攀附着献景帝的臂膀，朝着他的脖子狠狠的咬了一口，“我舍不得不理你，你却真的能狠下心来不管我，皇兄真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坏蛋。”
“往日里你想做什么我都能依你。”他因脖子上传来的痛感微微皱了皱眉，空出的手却是温柔的顺着她的黑发。“可是这一次不同，姵儿，你已经十六岁了，嫁人只是迟早的事，冯少卿是皇兄能替你想到的整个京都城内最合适你的人。”
“你既然这么急着让我走，为何不把我送到那些个封地去，离你越远，你定会更欢心，还偏偏要把我留在京都作甚！”姵青听了献景帝的话，原本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哗啦啦的流了起来，“我不管，我不嫁，除了皇兄，我谁都不要！”
温热的泪珠子，啪嗒啪嗒滴到献景帝的颈间，那只搂着姵青腰的手，渐渐加深了力道，他将脸埋进她的发间，微眯的眼睛里透着心疼与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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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过登基几日，朝野上下已是因为两人过于亲密的关系而流言纷纷，他再不能像从前那般光明正大无微不至的溺爱她。
她是他最爱的妹妹，这世间的异样眼光，流言蜚语，他半分也不愿让他的掌上明珠沾染，她该活的任性妄为，肆意潇洒，每日每日她的世界都须是明媚春光。
“冯少卿明日就会回京，姵儿，明日穿得漂漂亮亮的去见你未来的夫君。”
七月盛夏，不过清晨，灼热的阳光便将大地烧了个滚烫。
浩浩荡荡的军队井然有序的进了京城，宽大的街道两旁围着层层欢欣鼓舞的百姓。
按理说冯少卿并未立下军功，百姓们本不必如此热情，但几日前招驸的圣旨已下，被盛传容色艳绝的嫡长公主，就要嫁于这位冯家庶子。
京都百姓实属好奇，有这样好福气的男子，是何等样貌。
在冗长队伍的最前方，黑色骏马之上，端坐着一位穿着盔甲身姿挺拔的男人，剑眉星目，气势超群，当属万千少女心中好儿郎的模样。
军队在高高的城墙外停下。
献景帝身旁的太监总管高公公，弓着身子笑眯眯的看着青年将军利落的翻身下马，身侧的侍卫上前将骏马拉走，高公公上前一步，尊敬的朝冯少卿拱了拱手。
“将军一路舟车劳顿，实在辛苦，陛下特地吩咐老奴带您去偏殿休息片刻。”
“劳陛下费心。”冯少卿颔了颔首。
“您与陛下从小一同长大，陛下自是比旁人更关心您些。”高公公笑的和善，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军随老奴这边走。”
“稍等，少卿还有一件珍宝要带于陛下看。”冯少卿抬起的脚步拐了个弯，直直的朝身后的马车走去。
高公公在一旁耐心等待，心底也是对这‘珍宝’有几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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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孔微微放大，他有一瞬的失态，清醒过来的下一刻，一袭月色华袍的女子翩然跃入眼底，白净脸庞，雅淡素净，眉目间多出一份闺阁小姐没有的利落干练。
高大的男子牵着她的手，缓步行来，微侧的身子挡在女人的前面，是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
“劳请公公带路。”
大约是因第一代国主从小生于江南，晋国的宫殿抛却恢宏奢侈，多了分烟雨水乡的雅致多情。
曲曲折折的林间小路，两步一景的园林别苑，让第一次见到南方风景的清浅眼花缭乱。
“喜欢？”
冯少卿见她少有的眉眼怔松，不禁一笑。
“不，只是好奇。”清浅扬了扬唇，她这样肆意洒脱的性子怎会喜欢被重重高墙围起来的笼子。
紫宸殿渐渐逼近，夏日的疾风抚乱宫殿的屋檐下挂着的一排风铎，清脆又纷扰的铃声，让紫宸殿少了帝王寝宫该有的威严，反而多了分道不明的旎旎。
而那一排飘荡的风铃下，披着长发的姑娘抱着一只雪白的猫光着脚丫坐在台阶上。
她听到一行人的动静，抬起懵懵懂懂的桃花眼。
“你是冯少卿？”她直勾勾的望着他的脸，审视与防范让方才还软绵绵的小姑娘转而变成了一只浑身是刺的小刺猬,她站了起来，围着冯少卿跑了两圈，挑眉啧啧两声。
“皇兄夸你有碧松修竹之态，本公主瞧着不过如此。”
挑衅的动作和言语并未激怒小公主想激怒的人。
一身戎装的男人笔挺又安静的站着，黝黑的眼睛恍若波澜无痕的一滩死水。
真是越看越不顺眼，姵青撅起嘴，将怀中的猫往冯少卿的身上一扔，尖锐的猫爪瞬间抓住他衣前襟，勾带出两道银线。
“姵儿，胡闹。”
献景帝下了朝从宣政殿赶来，一来就见了这样的场景。
视线紧盯那双□□在空气中白嫩的脚，他气得额头青筋骨气，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姵青身边，也不顾有外人在场，直接将姵青扛了起来，大步流星的进了内殿。
“将公主的鞋拿来。”
帝王压着怒气，声音也不复往日的清朗。
婢女战战兢兢的把鞋放到床边，献景帝摁住姵青的脚踝，强势的为她穿上鞋子。
“在这里好好待着。”他捏了捏她的下巴，言语里满是警告。
女子的脚不可轻易示人，某种意义上，它是女人清白矜贵的象征。
他长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腾的剧烈又复杂的情感，缓和了脸色，踱步出了偏殿。
“少卿兄见笑，姵儿被朕宠坏了。”
献景帝歉意一笑，伸手去扶跪拜行礼的冯少卿。
“少卿一路辛苦，不必多礼。”
“礼不可费。”冯少卿坚持把礼数行周全，再直起身子时，黝黑的眼珠里已带了复杂之意，“臣上次离京之时，锦程兄还是太子，一别半年，你我已有君臣之别。”
“少卿与我一同长大，我们之间不是君臣，只是友人。”
“未收到圣旨之前，少卿也是这般以为。”冯少卿将圣旨从袖中取出，扔到献景帝怀中，“我以为即便你做了这皇位，也不会忘了你我年少时许的诺言。”
纵疑世间千万人，也不疑君一须臾。
“把公主嫁给我的缘由除了觉得你我关系如此之好，我定不会负了她，也是怕我手中的虎符成了悬在皇权头上的一把刀吧。”他直视着献景帝的眼睛，一句话里夹杂着失望与寒心，“帝王多疑，此话不假。”
“少卿莫要多想，我仅仅是觉得这世间只有你有资格娶姵儿。”
“我有资格？”冯少卿冷笑一声，“今日之前，我不曾见过她，虽我少时每日都要进宫做你的伴读，却一次也没见过你口中的最乖巧可人的妹妹，每每我到了你的府上，公主总是被你藏到偏殿，就像刚刚那般，你一次也不愿我们相见，一次两次还好，时间久了我不免疑惑，你何必那样防着我，现下看来，你不是在防着我，你是怕，怕假若公主对我上了心该怎么办，在你心中，姵青，一直都只属于你一人，到了今日，你坐上了皇位，流言蜚语会损了你的威望，也会让公主在世家贵族中颜面尽失，你更惶恐，倘若她被天下认成惑君心智，扰乱伦理的妖女，让她有性命之忧怎么办？所以你不得不放手，他人你又信不过，于是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从年幼到如今，世间最懂我的非卿莫属。”献景帝苦笑道:“我原以为放了手就好了，我一切烦心的事都没有了，可就在刚刚，我看到她光着脚提着裙摆专注的盯着你的那刻，我恍然明白，我大概是做不到，放手，我做不到。”
“公主的事，少卿帮不了你，”他将虎符掏出，递到皇帝面前，“但兵权，我代表冯家交还给你，你至少不必再怕有谁能起兵造反。”
“少卿兄……对不住。”
对不住，尽管有这么多年的情谊，还是会疑心你。
“锦程果真如先帝所说，无论是谋略还是性情，你是天生的帝王。”冯少卿见献景帝接过虎符，释然一笑，再出口的话已经换了自称“今日臣来，除了安陛下的心外，还有一事。”
“朕猜是与这位姑娘有关。”
“臣恳求陛下将六娘赐婚于臣。”
清浅身份低微，冯家世代承袭爵位，假若她以普通身份嫁到府中，京城官爵贵族定然瞧不起她，可如若是皇上赐婚就另当别论了。
“兵符换美人。”献景帝舒朗一笑，“这么多年，朕却不知爱卿是个痴情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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