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回:金翅鸟皈依燃灯 申公豹说反殷郊_商周封神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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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回:金翅鸟皈依燃灯 申公豹说反殷郊

  诗曰:公豹存心至不良,纣王两子丧疆场。当初致使殷洪反,今日仍教太岁亡。长舌惹非成个事,巧言招祸作何忙。虽然天意应如此,何必区区话短长!

  且说羽翼仙坠落山崖,在地下来回打滚,叫嚷道:“疼杀我也!”从山崖上飘来一片祥云,直朝下飞坠,其疾如电,晃眼落在羽翼仙面前。云端立着碧云洞的三位黄衣道人和童子。羽翼仙哀求道:“众位道友,我腹中奇痛难忍,还望施法救治!”

  未等道人答言,空中又飞下一座莲台,羽翼仙一瞧,正是指引自己到此的道人,道人来至切近问羽翼仙道:“你到此处好端端的吃斋,为何落得如此光景?”羽翼仙言道:“我在碧云洞吃了些山果,此时腹痛难忍。”道人笑道:“那是仙果灵实,你无福消受,便吐出来吧。”

  羽翼仙信以为真,一张开口吐出一串大如鸡子、连绵不断的锁链,羽翼仙觉得好奇,用力往外扯时,不禁心疼欲死。羽翼仙甚为惊骇,不知如何是好。

  那长髯道人厉声道:“你这孽障,你可认得我么?”羽翼仙闻言抬头看时,见那长髯道人,连同三位黄衫道人,顶门俱现出一圈佛光,时隐时现。这长髯道人正是灵鹫山元觉洞燃灯道人,这一回乃是燃灯道人请来顶髻道人、随叶道人、饮光道人三位师弟,要合力降服大鹏金翅鸟。

  羽翼仙也知落入圈套,哀求道:“还请众位大发慈悲,宽恕小仙吧!”燃灯道人言道:“你这孽障!姜子牙奉玉虚法碟,扶助圣主,讨伐无道,拯溺万民于水火,你助纣为虐,残忍成性,连我也要吃!”遂即对一旁的道童道:“白莲童子,他的心肝已被菩提珠锁住,将这孽障吊在大树上,只等姜子牙斩将封神后,再放不迟!”

  羽翼仙闻言哀求道:“上仙大发慈悲,小仙一时愚昧,受了奸人的唆使,从今往后,再不敢踏足西岐半步。”燃灯道人言道:“你得道千年,怎会不识天数,乃明知故犯也!”羽翼仙再三哀求道:“还望上仙可怜我千年功夫,放我一条生路!”

  随叶道人对燃灯道人言道:“这孽障乃是混沌教下,道行颇为深远,已躲过三灾,假以时日,可成正果,若将他定在山中,届时上天必降下雷火劈他,还请师兄慈悲!”燃灯道人言道:“要我饶他可以,他须改邪归正,皈依我西方教下,方可放他一条生路。”

  羽翼仙连忙言道:“我愿随老师往西方施救修成正果。”燃灯道人言道:“既然如此,白莲童子,将金菩提收了。”白莲童子领法旨,用手一指,那一百零八颗金菩提,立时从羽翼仙口中吐出。

  羽翼仙话付前言,与燃灯道人往灵鹫山修行,由此洗心革面,千年后功行完满,飞升极乐,成就上乘正果,乃佛门第一护法,如来顶上大鹏鸟。后世如三国西蜀张飞,隋唐西府赵王李元霸,保全宋室江山少保岳飞等将帅魁元,多为他转世临凡。

  话分两头,且说九仙山桃源洞的广成子,只因在九曲黄河阵中,被夺去三花,在洞中打坐,固本培元,不理人世俗务。忽见白鹤童子奉玉虚宫法碟而来,广成子跪接法碟,白鹤童子言道:“姜师叔不日金台拜将,老爷命众师叔遣弟子下山,辅佐武王东征。”

  广成子谢恩,打发白鹤童儿回了玉虚宫。广成子暗道:“我门下八个弟子,各有所长,该派何人下山才好呢?”猛然想起殷郊,暗道:“如今子牙东征在即,若是打发殷郊下山,辅助子牙东进五关,一则可以让他重踏故土,二则可以手刃妲己,报杀母之仇。”想罢问道:“殷郊在哪里?”

  殷郊在后洞听见师父呼唤,忙来到前洞,见师父行礼。广成子言道:“不久后武王率兵东征,天下诸侯会师于孟津,共伐无道昏君,此乃你报仇泄恨的良机。为师今日命你下山,协助武王作讨敌先锋,你可愿意?”

  殷郊听罢,言道:“弟子虽是纣王之子,但与那妲己有杀母之仇。父王不为母后做主,反信谗言,诛妻灭子,母后死状何其残忍,此恨时刻牢记于心,不敢忘怀。今日老师大发慈悲,准弟子下山,弟子敢不从命,定舍命报效,无愧生于天地之间。”

  广成子闻言笑道:“你且去狮子崖藏宝洞中,寻一件宝物来,我传你金身法相,你便下山去吧。”殷郊闻言,忙出洞往狮子崖而来。怎见得,有西江月为证:

  门依双轮日月,照耀一望山川。珠渊金井暖含烟,更有许多堪羡。叠叠朱楼画阁,凝凝赤壁青田。三春杨柳九秋莲,兀的洞天罕见。

  少时,殷郊来至狮子崖,见对面洞府外,有一座白玉石砌成的小桥,桥下乃是一条金水河,洞门是朱红漆的隔扇,隔扇上是金兽面的吞环。进得洞来,内设一张朱红雕漆的香案,几案上供着太上老君、元始天尊、通天道人三位教主的金身。两边有一对黄金炉瓶,炉边香烟袅袅不绝。在三位圣人座下,供着一副径尺玉盘,中贮三杯仙酒和五枚青枣儿。

  殷洪倒下身子,给神案磕了三个头,不禁神醉心飞,两只眼睛注视在仙酒之上,暗道:“听师兄说,师父每年要供三杯仙酒,这仙酒饮上一杯,白发转黑,齿落重生,可延寿一个甲子。那年老师赐了师兄一杯,看着师兄饮酒,闻得酒香浓烈,虽未入口,也觉得心神微晕,巴不得夺过饮上半杯。如今独自进洞寻宝,定是师父有意赏赐,岂不是天假良缘,难逢难遇!”

  正在踌躇不决之际,忽从洞外刮进一阵风,吹得那仙酒清香扑鼻,闻之心神向往。殷洪做殿下时曾饮过御酒,此时勾起馋虫,顾不得许多,取过一盅来,试着用口一尝,果然甘芳满颊,凉沁心脾。一口气把酒吸光,神爽身轻,舒适无比,立觉传言不谬。见四下没什么下酒之物,便取过一枚青枣儿,囫囵吞下。这一杯酒下去,好不快活。这正是:

  一任光阴付转轮,平生嗜酒乐天真。笑吞竹叶杯中月,香泛桃花瓮里春。仙师有意降洪恩,赐下火枣并玉浆。殷洪饮下千日醉,方显三头四臂身。

  却说殿下饮了仙酒,愈发馋涎欲滴,把余下两杯酒,连同几个火枣一并结果。方要起身寻宝,忽觉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跌倒在地,昏昏沉沉睡去,鼾响如雷。

  过了半日,方才悠悠醒转,爬将起来,顿足捶胸道:“老师命我进洞寻宝,我却略快一时口腹之欲,岂不是误了大事!”

  正要往洞深处走去,忽觉浑身上下,如蚂蚁啃咬一般,说不出的奇痒难受,抓了几把,反而越抓越痒。大殿下心道:“此般奇痒钻心,没处抓挠,比挨上几十百刀还要难受,不如在洞外的金水河中洗上一番,定能解痒。”于是脱了衣服,跳出河水中,洗得好不快活。

  正然洗得舒服,忽觉浑身骨节乱响,猛听噗地一声,从左边胳肢窝里,撑出一只手来。紧接着右边胳肢窝里,也撑出一只手来。这可把殷洪吓得魂不附体,魄不归身,哭泣道:“定是我偷饮了供酒,三位圣人老爷罚我多出两只膀子,如今有何脸面去见师父!”

  哭声未落,只觉左肩甲里奇痛无比,跟着一连两声响,左右各撑出一个头来,殷郊越发心慌意乱,忙到河边去照,水中的倒影乃是个三头四臂,面如蓝靛,发似朱砂,獠牙外露,每个脑袋上多了一目的怪物。

  殷洪垂头丧气道:“如此怪模样,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如何去见老师和众位师兄弟?”正在懊丧之际,又听天崩地塌一声响,身躯平白长成一丈高下。

  殷洪暗道:“我不过偷吃了几杯仙酒,却变得身长、脚长、三头、四手,九只眼睛。俗话说:丑媳妇免不得堂上见公婆。我还是去求师父设法施救,不然又不知会出什么怪事。”

  想罢转身往桃源洞中赶来,一丈长的身形,怎会有合体的衣裳,只得把道袍遮着隐私之处。来到洞内,跪在广成子的云床前,向上磕头道:“师父,可怜师徒一场,施法搭救弟子吧!”

  广成子佯装不知,喝道:“你是哪里来的魔王,吃了熊心豹胆,敢擅闯我的洞府!”当下唤来力士灵官,传下法碟道:“拿我的番天印,将他打到阴山背后,教他永世不得翻身。”

  殷洪闻言吓得面如土色,连声叫道:“老师,弟子并非什么魔王,弟子是您座下排行第八的小弟子殷郊是也。”广成子言道:“胡言乱语,我那弟子乃成汤遗留,堂堂帝王之相,怎会如此凶恶的模样?”

  殷郊言道:“弟子到藏宝洞内,见三位圣人的香案纳头便拜,一时难忍,偷吃了香案前的三杯仙酒和五枚青枣儿,酒醉醒来浑身奇痒难耐,便到金水河里洗了个澡。刚一上岸,左右胳肢窝里一声响,一边撑出一只手来,跟着肩甲里又撑出两个头来。弟子慌了,把头一摇,天崩地塌一声响,身躯便长成这般田地。如今弟子生不如死,全仗师父搭救!”

  广成子佯怒道:“我叫你进洞寻宝贝,谁让你饮酒吃枣了,你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那酒是留给有缘人的,你怎么消受的了?吃了它不打紧,永世难成人身,只好去阴间做个鬼差。”殷郊听说永世不能为人,放声大哭道:“老师,可怜弟子服侍一场,一时贪杯忘形,误了大事,还望老师开天地之恩,施法搭救。”

  广成子见他哭得凄惨,心中好笑,言道:“好了好了,贤契,你不要惊慌,此乃为师故意为之,只为助你脱去凡胎,更换仙体,那三杯仙酒,为你增一对仙首和一丈金身;那五枚火枣儿,为你多添两只神手和三只神目。”

  言罢领着殷郊来到桃园内,取来一副如意金甲,与殷郊披挂整齐,又命力士灵官抬来一条八卦金攥开山钺,重有一千二百斤。当下传了殷郊脱胎换骨之法,又教他一趟钺法。殷郊神力大增,舞动八卦金攥开山钺,不费吹灰之力。

  广成子看在眼中,心中甚为喜欢,将镇洞之宝番天印、荡魂钟一并交于殷郊。殷郊拜谢师恩,辞别老师正要下山。广成子临别言道:“徒弟,你且慢走。为师有一件心事对你说明。如今为师将镇洞之宝尽付与你,你须顺天应人,辅佐武王,东进五关,一来为你母亲报仇,二来为成汤留续一脉。昔年为师在朝歌搭救你时,曾有道友说你生有反骨,劝告为师不要收你为徒,为师却不以为然,为师真心对你,你怎会心生反悔,到时遭受天谴,悔之晚矣。”

  殷郊言道:“老师之言甚是,武王乃是仁德圣君,我父王荒滢昏聩,贤愚好歹弟子分的清楚,定然助周伐纣。弟子若有违今日之言,甘愿遭受铁犁锄头之厄。”广成子听他如此说,便放心让他下山。殷郊拜别广成子,出了桃源洞。

  正是:殿下实心扶圣主,只恐傍人起祸殃。

  却说殷郊离开九仙山,借土遁往西岐城来。正行之间,不觉足下遁光散去,落在一座高山之上。殷郊心中称奇道:“好端端的,从何处来了一阵风,将我的遁光吹散!”想罢看此山景致,有诗为证:

  冲天占地,转日生云。冲天处尖峰矗矗,占地处远脉迢迢。转日的,乃岭头松郁郁。生云的,乃崖下石磷磷。松郁郁,四时八节常青。石磷磷,万年千载不改。林中每听夜猿啼,涧内常见妖蟒过。山禽声咽咽,走兽吼呼呼。山獐山鹿,成双作对纷纷走。山鸦山雀,打阵攒群密密飞。山草山花看不尽,山桃山果应时新。虽然崎险不堪行,却是神仙来往处。

  且说殷郊贪看山巅险峻景致,忽听山林中一声铜锣响,窜出一匹青花骢,鞍韂嚼环鲜明。马鞍桥上端坐一员战将,体魄魁梧,四方脸,面如锅底,一字横眉,一双举目,塌鼻梁,厚嘴唇,身披银铠,掌中一口截头刀。

  那青马飞奔而来,见殷郊三头四手,心中大骇,大叫道:“对面三首四臂乃是何人,敢在我山前窥视?”殷郊言道:“吾非是别人,乃纣王太子殷郊是也。”那人闻言急忙下马,拜伏在地,言道:“不知千岁到此,末将有失远迎,但不知千岁为何事来到此山?”殷郊言道:“我奉老师之命,赶往西岐,去辅佐姜子牙东征。”

  话未未落,又驰来一匹雪里白,马上之人,跳下马身高八尺,面如重枣,浓眉朗目,五绺长髯,手中一条点钢枪,纵马奔到切近,对黑脸大汉叫道:“此乃何人,生得如此古怪?”黑脸大汉忙道:“此乃纣王太子殷郊,兄长速下马参见。”

  那人闻言,连忙滚鞍下马,拜伏在地,言道:“且请千岁上山,到末将山寨驻足歇息。”三人步行上山,进山寨来至忠义厅内。二人将殷郊扶至正中金交椅上,纳头便拜。殷郊连忙将二人扶起,问道:“此地乃何处所在,二位将军尊姓大名?”

  那黑脸的汉子言道:“此乃白龙山,末将姓李名锦,我兄长姓张名山。我二人原是彩凤关的正副先锋官,只因得罪了总兵高继能,外逃至此啸聚山林!”殷郊言道:“我见二位一表非俗,俱是英雄人物,何不与我一同赶往西岐,投在姜丞相麾下,助武王东进伐纣?”

  二人闻言心中不解,问道:“千岁,为何反助西岐攻打朝歌?”殷郊言道:“商汤气数已尽,周室王气正盛,何况我父王昏聩无道,以致八百诸侯共同讨伐,此乃有道伐无道,无德让有德,我只是顺应天意罢了。”张山、李锦闻言齐声道:“千岁之言极是,真乃大丈夫所为也。”

  张山、李锦设摆酒宴为殷洪接风洗尘。酒足饭饱后,命喽罗全部改作西岐旗号,放火烧了寨栅,下了白龙山,往大道进发。

  一行人刚到山脚下,前面喽啰报来:“启禀千岁,前面来了个道人,骑着一头豹子,要见千岁。”殷郊闻言,吩咐大队人马就地安札,命喽啰将道人请来相见。

  不一时,一个白面长须的道人,骑着一只艾叶花斑豹而来。殷郊躬身道:“老师乃是哪里的高贤?”长须道人言道:“贫道乃昆仑全真申公豹是也,殿下这是要往何处去?”殷郊言道:“只因姜师叔不久要金台拜将,我奉老师之命,下山投奔西岐辅佐武王,东进伐纣。”

  申公豹闻言道:“我来问你,纣王是你什么人?”殷郊言道:“乃是我的父王。”申公豹言道:“着啊!世间哪有儿子帮助外人,率兵攻打生父的道理,此乃忤逆犯上之举也。你父亲春秋已高,不久驾崩归天,你乃是东宫太子,当继承帝王之统,九五之尊。这世间岂有自毁社稷、宗庙的。有到一日,你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去见成汤众位先王于九泉之下!贫道见你生具异相,怀藏奇宝,定然可以威震乾坤,横扫天下,此次下山,率兵剿灭叛乱方为长策也。”

  殷郊笑道:“老师之言虽是为我好,奈何天数已定,我父王昏聩无道,以致人心背离,姜子牙有将相之才,武王仁德遍布于天下,八百诸侯无不响应。如今西岐当兴,我怎敢逆天行事。何况临下山之际,老师曾叮嘱于我,我岂敢有背师训,此事断难从命。”

  申公豹闻言暗道:“此人非比殷郊,看来难以说动,也罢,且看他兄弟之情如何!”想罢言道:“大殿下,你适才说武王仁德遍布于天下,我且问你,他的仁德在哪里?”殷郊言道:“我听说武王勤政为民,礼贤下士,仁义慈祥,胸怀四海,乃仁德之君,尧舜禹汤不过如此。”

  申公豹笑道:“殿下有所不知,我听闻有德之人不妄杀无辜。殿下的父亲,确实得罪了天下人,可群起而攻之,但殿下的胞弟殷洪,前时下山,不知为了何事,得罪了姜子牙,被姜子牙设下毒计,吸入九曲珠内,连同你母后的一点残魂,一起化成了飞灰。”

  殷郊乃是一尊恶神,性情暴躁,闻言哇呀呀暴怒道:“老师,此事当真?”申公豹闻言,拿出窥天测地镜,往上一抛,形如满月,悬在空中。申公豹口诵真言,朝镜子上喷了一口法气,镜中立时起了一层烟雾。

  殷郊定睛往镜光中观看,只见一个青年贵胄,身穿王服,面相酷似小时的殷洪,催马正追赶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来至一座山前,被吸入一颗宝珠内。遂即又见那人在一座晦暗的山洞中,肆意一通乱闯,忽然亮起一盏青灯,走来一个独眼残手的妇人。

  殷郊见状大叫一声,身形摇了几摇,眼中泪如雨下,周身关节噼噼啪啪乱响。再看妇人与殷洪讲了几句,便自隐去。殷洪跪倒在地,向上叩头,随后山洞中一阵巨震,殷洪顿时化为飞灰。

  殷郊见状愤怒咆哮,六只神眼发出数尺光华,獠牙交错,咯吱咯吱乱响。半晌方平静下来言道:“老师此乃法术也,当不得真,我兄弟下山去助姜子牙,他又为何要害他?”

  申公豹言道:“你远在深山,姜子牙害死殷二殿下,乃是天下尽知的事,非是贫道打诳语。如今天子任寒江关总兵洪锦为帅,起五万大军兵伐西岐,现人马驻扎在城下。你去问洪锦,如果令弟安然无事,你再投靠西岐不迟;若是他死于非命,你当为亲兄弟报仇。我与你请几位高人,可助你一臂之力。”言罢跨艾叶花斑豹而去。

  殷郊望着申公豹离去的身影,心中甚是疑惑,只好催动人马,径直够奔西岐。一路上,自思道:“我二弟与姜子牙无冤无仇,姜子牙何必与他为难,再说母后已死二十载,定然是那道人施展的幻术。若是姜子牙将二弟害死,我与他必誓不两立,亲手为兄弟报仇雪恨。”

  人马饥餐渴饮,晓行夜住,非止一日,来到西岐城,果见一枝人马,打着商汤的旗号在此驻扎。殷郊命李锦上前问道:“可是大元戎洪锦的连营?”军兵言道:“正是!”李锦言道:“通传大元戎,就说殿下千岁大驾,让他出辕门迎接!”

  且说洪锦自从羽翼仙夜里去后,多日不见回来,差人出去打听,却是一无所获。正纳闷时,忽见军政官来报:“营外来了一队人马,当前一员大将,口称要元帅出营,去接殿下千岁的大驾,请元帅定夺!”

  洪锦闻言,暗道:“前时,边报说殷洪殿下相助马善西征,死于姜子牙之手,如今哪里来的什么殿下?”心中狐疑,当即传令道:“让报事之人进帐来!”军政官出营对李锦道:“元帅让你进大帐相见。”

  李锦进中军大帐来见洪锦,参拜完毕,洪锦问道:“将军从何处而来,所说的殿下又是何人?”李锦言道:“末将李锦,奉千岁令旨,请元帅出帐相见。”洪锦对季康言道:“殿下前时已然阵亡,如今哪里来的殿下?”季康在傍言道:“大帅可别忘了,当今天子有两位殿下,大元戎可往辕门外相见,一见便知真伪!”

  洪锦言道:“此言有理!”当即同季康迎出辕门。李锦对殷郊道:“殿下,洪大帅到了。”殷郊言道:“请他近前相见。”洪锦来到殷郊切近,只见殷郊三首四臂,像貌凶恶,左右站立着张山、李锦,俱是杀气腾腾。

  洪锦看罢不免中心惊骇,问道:“敢问殿下,是成汤哪一支宗亲?”殷郊言道:“我乃当今天子大殿下殷郊是也。我老师助我脱离凡胎,用方外仙术赐我这般法相!”洪锦乃是道门中人,自然明白其中奥妙,当即言道:“千岁相貌当真威武十足!”

  殷郊问道:“大帅,你可知我兄弟殷洪现在何处?”洪锦言道:“前时边报上说,二千岁辅佐马善讨伐西岐,被姜尚用妖术化为飞灰。”殷郊听罢,大叫一声,昏倒在地。众人连忙将人扶起,拍抚前胸后背。

  半晌殷郊醒转,放声大哭道:“二弟果然死于姜子牙之手!”说着一跃而起,将佩剑抽出,折为两段,咬牙切齿道:“不杀老儿姜尚,誓如此剑!”洪锦将殷郊接进大帐,取过帅印交于殷郊执掌。殷郊摇头道:“大帅不必如此,我此来只为报杀弟之仇,招讨西岐还需大帅操劳!”

  次日天明,殷郊向洪锦借了一匹逍遥马,亲自杀出辕门,坐名只要姜子牙出来答话。报马报入相府:“城外有殷郊殿下请丞相答话。”姜子牙当即传令道:“将士们排列队伍出城。”一声炮响,西岐城门大开,一对对英雄似虎,一双双战马如龙,左右一众门人雁翅排开。

  姜子牙见对面为首一人,三首四臂、青面獠牙,共有九只眼睛。不由心中暗道:“此人相貌如此凶恶,定然有过人的本领!”

  殷郊走马上前,厉声喝道:“叫姜尚出来见我!”姜子牙催坐骑向前问道:“来者何人?”殷郊大喝道:“我乃大殿下殷郊是也!我听说你将我弟殷洪用九曲珠化作飞灰,此事可是真的?”姜子牙不知其中缘故,言道:“殷洪下山违背师命,自寻死路,与我何干?”

  殷郊闻言,三尸神暴跳,五陵豪气腾空,咆哮如雷道:“好个老匹夫,拿你给我二弟报仇!”说着舞着八卦金攥开山钺直取姜子牙。杨戬当下催开银合马,挺三尖两刃刀将殷郊敌住。

  这边厢张山上前助战,被黄飞虎截住。李锦斜刺里杀来,被黄天化使一对银锤挡住。三对战将杀在一处,一时间难分难解。有诗为证:

  两队厮杀六般兵,各为其主赌输赢。这一个开山钺,千般解数。那一个三尖刀,百样峥嵘。飞虎提泸凶更猛,张山长枪俊又能。黄天化银锤非凡,有心打死。李将军截刀快利,举手无情。这三个是兴周灭殷无敌将,那三个是助纣为虐恶神精。一时间天昏地暗,到头来神鬼皆愁。

  六人交战多时,未分上下高低。殷郊心中发恼,取出番天印,祭在空中,杨戬自以为精通玄功变化,竟以元神抵御,耳听风声大作,排山倒海一般,顿觉重逾山岳的压力,齐向顶门压来。不过坚持了片刻,已然力不能支,只得化作清风而去,只可怜坐下这匹银合马,被压成一团肉泥。

  黄天化见杨戬败走,忙撇下李锦,催开了玉麒麟来战殷郊。殷郊掏出荡魂钟,在掌中一摇,立时响起一阵黄钟大吕之音,夹以龙吟虎啸。钟声传入黄天化耳内,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再也坐不住鞍鞒,倒跌下来,被李锦走马生擒。

  黄飞虎见长子被擒,催开五色神牛,撒开枪法,将殷郊战住,殷郊也不答话,枪钺并举,战了二三十合,又将荡魂钟摇动,黄飞虎乃马上英雄,顿时撞下神牛,被张山捉去。

  姜子牙见殷郊如此厉害,连败三员上将,急忙鸣金回队。进了西岐城,坐在银安殿上,闷闷不悦。众将正一筹莫展之际,从殿外刮进一阵清风,在大殿中一旋,化为杨戬,上前言道:“师叔,今日一战,出了一件怪事!”

  姜子牙问道:“是何怪事?”杨戬言道:“弟子今日与那殷郊交战,见他所使的宝贝是番天印,此宝乃广成子师伯的镇洞之宝,如何在殷郊的手中?”姜子牙闻言惊道:“难道广成子师兄要害我不成?”杨戬言道:“师叔,难道忘了殷洪的典故?

  姜子牙闻言默默无语,杨戬言道:“弟子这便去九仙山探听虚实!”姜子牙点头应允,杨戬借土遁离开西岐城,径直往九仙山而来。不多时,已来到桃园洞前,面见广成子。

  杨戬行礼完毕,广成子言道:“我日前命弟子殷郊下山,到西岐辅佐子牙东进五关,我赐他三首四臂,他在阵前战绩如何?”杨戬言道:“弟子正是为此而来,如今殷郊不助姜师叔讨伐朝歌,反带兵攻打西岐城,用师叔的番天印,在阵前来打弟子,弟子借玄功变化而逃,可惜一匹脚力,被打成肉泥。还以一口金钟,生擒了武成王黄飞虎父子,弟子奉师叔之命,特请师伯莅临西岐。”

  广成子闻言,怒喝道:“这畜生背离师言,定遭不测之祸!贫道将番天印传给他,谁料有今日之变,你且先回去,我随后就来。”杨戬辞别广成子,离开九仙山,返回西岐,见姜子牙将此行大概讲说一遍。

  且说殷郊将黄家父子生擒活拿,被军士推进中军大帐。殷郊问道:“你等乃是何人,报上名来!”黄飞虎言道:“我乃武成王黄飞虎是也。”殷郊闻言一怔,反问道:“西岐怎会有武成王黄飞虎?”洪锦在旁言道:“大殿下有所不知,此人正是武成王,数年前他反出五关,归降周武,为此天子发来刀兵,一半为了武王姬发,一半为将他拿回都城,如今将他生擒,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可速将他打入囚车,押回朝歌。”

  殷郊闻言,连忙上前,亲自替黄飞虎松绑,躬身施礼道:“恩公,昔日若非王爷,我焉能苟活至今。”言罢一指黄天化,问黄飞虎道:“此乃何人?”黄飞虎言道:“乃是我的长子黄天化。”殷郊急忙传令,命左右松绑。

  殷郊拉着黄飞虎道:“昔日,王爷舍死忘生,搭救我兄弟二人,殷郊没齿难忘。”黄飞虎闻言也甚是感动,问道:“当年,千岁被风刮去,却不知为何来至此处?”殷郊不肯说出师门,当即应付道:“当日乃是海岛仙家施法救我,我在山中学艺数载,如今下山,只为报杀弟之仇,今日我已报过王爷救命之恩,还望日后两军阵前,王爷多多回避,不然一旦误伤,岂不令我徒伤情感!”

  当即亲自送黄家父子出营。黄飞虎来至西岐城下叫门,守门军官见是黄家父子,忙将城门打开,父子二人来到相府,将经过对姜子牙讲说一遍,姜子牙不由大喜。

  正在此时,门官报来:“广成子仙师到!”姜子牙当即出殿迎接,广成子愧对姜子牙,抱歉道:“都是贫道教徒无方,当年贫道搭救殷郊之际,妙乐道兄曾经出言阻拦,说殷郊脑生反骨,日后必要叛师,如今当真应验。待贫道出去,劝他回头。”

  广成子遂即出城,来到军营外大喝道:“传与殷郊知道,让他速来见我!”这正是:殷郊有意归周主,只怨苍天不可从。申公唇起三五句,师徒反目成敌人。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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